永安三年,对于一统北冥济州三百余年的幽秦王朝而言,注定是一个动荡不安的年份。
自漠辽狼骑南下,幽秦天子于广文殿上愤而拔剑,高声疾呼,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天子当守国门,君王当死社稷,人不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敌之责。
言语何其的振奋人心,可结果却是,这国门一路从北地守到了江北,后来有到了眼下的西南,幽秦的国都也从昔日的广平城变成了南都明都城,再到如今变成了天下未乱蜀先乱的蜀地崇州城。
外界满地的烽火狼烟,尸山血海,而冥府总坛所在的山谷之中,却是一片祥和安宁。
百里苍狼这些时日过得很是愉快,每日上午去学塾里头读书,下午随着师父们练武,日子只有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踏实。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尽管百里苍狼在读书之时,不可谓不用心,可教书先生嘴里头的那些圣贤文章,圣人言语,总是记不住,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天生就跟读书这两个字犯冲。
学塾里头,一众蒙学的孩童之中就属他年纪最大,可即便是最为基础的三百千,偏生就数他学的最慢,挨先生的板子也是最多。
说来也是奇怪,百里苍狼这家伙读书一般,一篇简单的文章,要花上别人四五倍的时间才能生背下来,可到了武道之上,却是恰恰相反,不论招式还是内功口诀,都是一点即透。
读书一道上步履蹒跚,武道修行却是一日千里,这反倒让殷洪山他们这些个当师父的松了一口气,要是这小子在学文上如同习武一样天赋异禀,他们可就要担心他过慧而早夭了,世间哪有那么多文武兼备的奇才。但凡能有一技之长,即便是在乱世之中,也能活得比常人轻松一些。
师父多了原本未必是什么好事,一个殷洪山若要是放出风声要收徒,便足以让江湖人踏破门槛,更何况还有八位最不济也是金刚境的武道宗师,毕竟即便是武学天才,也往往都是精于一道,习得百招,不如十年一拳,武道修行最是忌讳博杂不精。
但世间总有异数,百里苍狼便在此列,不过一个来月的功夫,便将各部绝学,学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二三,只是差在火候之上,假以时日,自然也就能够登堂入室。
好在九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各有各的高明手段,若是就这么点时间便无所可教了,那就丢脸丢大发了。
再说了冥府传承几近千年,屹立于江湖之上而不倒,自然是底蕴深厚,府中武库之内,多的是收拢而来的高深秘籍,随便拎出本,丢到江湖上就能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闯荡江湖为的也是名利二字,而一本高深武学秘籍便足以让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卒子咸鱼翻身,成为叱咤风云的一方豪雄,尤其在这乱世之中,拳头和刀子是最为强硬的道理。
百里苍狼揉着手心,走出了学堂,学塾里头陈老先生的板子可不是好相与的,别看老人家瘦的像根竹竿,风吹就倒的模样,可手上劲儿着实不小,知道百里苍狼皮糙肉厚,可力道把握的极佳,每一下落在掌心那都是钻心的疼痛。
大师父和他说过,老学究那握着板子的手以前可是握刀的,早年间在江湖上那也是排的上号的人物,如今年纪大了,厌倦了厮杀,在谷中颐养天年,乐得当一个与蒙童为伍的教书匠,落在他手里,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才没走两步,一个扎着两条羊角辫的红衣小姑娘,像是一团天边飞来的火烧云,脚底下滋着青烟,一头撞进百里苍狼的怀里,力道不小,险些让百里苍狼一个踉跄。
百里苍狼急忙抱住小丫头,在她额头上轻弹了一下:“还能不能好好走路了?说吧,找我干什么?”
“当然是找你玩啊,难不成跟你一块儿背书?”
小丫头撇撇嘴,一脸理所当然地道,说着,乌亮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苍狼哥哥,你不会又被陈老先生揍了吧?三百千,不是很好背的嘛,我几天就背完了。”
这些日子里,读书练功之余,百里苍狼时常带着山谷里头的孩童们上山抓兔,下河捞鱼,跟着这群小家伙们打成了一片,其中就属这个名叫云烟蓉的红衣小姑娘最是粘人,明明有两个亲生哥哥,却总是缠着他不放,跟块狗皮膏药似得。
这小丫头在这山谷里头名声不小,乃是云氏族长云天风的宝贝闺女,家家户户都对这个喜欢穿着红衣在山谷中四处晃荡的云家小娘子心疼的不得了。
云烟蓉年纪虽小,却有着过目不忘的好记性,背书对她来说如同喝水一般简单,自然不是百里苍狼这个榆木脑袋能比的。
百里苍狼一时无言,没接茬,转而问道:“想玩什么?”
小姑娘脱口而出:“我要骑大马。”
百里苍狼闻言也就随了她的意,蹲下身,小丫头一个蹦跳就跳上了他的肩膀,两只小脚丫不住地晃荡。
“你小子,读书要是能像练武一样就好了。”
背着手出来的陈老先生见到这一幕,拿着板子轻敲了一下百里苍狼的脑袋,脸上多是无奈,又指了指小姑娘,没好气地道:“还有你,别仗着有一副好记性就不用功,成天就知道玩闹。”
百里苍狼无可奈何地挠了挠头发,自己能有什么办法,实在是读不进去啊。小姑娘却是冲着老学究做了一个鬼脸,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嚣张模样。
老先生摇摇头,叹了口气,只能拂袖离去。
一大一小,漫步在街道之上,两侧时不时的有族人冲两人打着招呼。
百里苍狼个头不小,这些日子里锻体有成,又有月姬顿顿饱饭供着,身上挂了好几斤肉,比之刚入谷之时壮硕了不少,小丫头坐在她的肩膀上自然是鹤立鸡群,还时不时地俯瞰一下周遭跑过去的同龄人,嘴里头哼着欢快的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