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专心做某件事儿的时候,回过神来忽然发现有人盯着自己都得吓得半死,别说是七八个光有眼白的病人了,林源一个激灵,暴退几米,直到抵住了身后的柱子才稳住了身形,看着眼前的几个“人”依然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心中无名火起,操起导诊台里的椅子就是一下,当首的几个感染者当时就怪叫一声倒在了地上,林源还想再来一下,忽然听到还站着的几个感染者齐齐的地发出了“唔呃唔呃”的声音,这比他们刚才盯着自己还让林源害怕,他宛如触电般地向后退去,椅子也脱了手,嘴里结结巴巴地蹦出几个字儿:“你…你们还是人吗?”
这要平日里说这话,下一秒林源就得挨一顿胖揍,但是现在回应他的只有几声“唔啊唔啊”的叫声,连同着刚才被打倒在地几只感染者,或站或躺地对着林源吼叫着,仿佛一群狗子在向主人摇尾乞食,但换成当前的角色,那场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林源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说道:“各位大哥大嫂大爷大妈,现在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这样,我说一句,对的话就两个“唔呼”,不对的,就一个,行吗?”
“唔啊唔啊。”
“好吧,”林源真的有些害怕了,用右手食指在鼻子下面划拉了几下,“你们还有人类的意识对吗?”
“唔啊唔啊唔啊唔啊。”感染者们瞪着白眼睛,争先恐后地嚎叫了起来。
“你们能够自主行动吗?”
刚才还躁动不安的几人忽然平静了,林源心想难道自己问的方式不对。
“你们在晚上能自主行动对吗?”
“唔啊唔啊。”这一次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你们还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吗?”
“唔唔唔唔唔唔。”一听到这个问题,场面忽然变得混乱了起来,有几个感染者发出的声音要是再难听点,林源真觉得他们是在哭了。
“行了行了,我这样说吧,我现在要离开,离开这儿,去找我女朋友,你们这样我肯定带不上你们,来,这样,”林源在地上随手捡了一支水笔和一张满是脚印的A4纸,“我记一个号码在这儿,你们哪一天能灵活行动了,就用这个电话给我师傅打电话,听明白了吗?”林源指着电话继续说道,虽然这些人只剩下了眼白,皮肤也变得破败不堪,但是他还是感受到了那种祈求,那种抓住稻草不放手的渴望。
“唔啊,唔唔…”感染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配合着摇摇摆摆的动作说不出的滑稽。
“我现在出去,找解放军叔叔来救你们,最多三天,ok?”说着他便把电话放到了台子的边缘,翻身出了导诊台,在一阵唔啊唔啊中跑出了医院的大门。
外面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体,距离大门最近的地方,一具身着火红的丝织毛衣的女人尸体显得格外刺眼,距离她不远处,一具男人的尸体还在徒劳的挣扎,脖子的血肉被整个啃掉,失去了张力的头颅低垂着,抬不起来。
“真可怜。”林源转过了眼神,不忍再看。
一路上都没看到一个站着的身影,医院的岗亭停车闸口处,一个年迈的男性感染者身子卡在车牌识别的柱子中间,头拄在沥青路面上,动不了分毫。
从师傅的口中得知,经历了灾难的这三天,公共交通基本已经处于瘫痪的状态,高架,高速,城市道路挤满了被撞到报废的车子,林源跑上外面的马路,随即揪过一辆翻倒的共享单车就开始狂蹬,路灯还都亮着,看来城市的电力系统还在运转,只是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转过一个街角,林源看到了路牌上熟知的路名——望当路,判断出自己现在正在城南,距离小曼家并不远。
此时的街道正处于一种诡异的寂静中,没有人,商铺也不亮着灯,除了路口的红绿灯还在勤勤恳恳地变换着颜色,唯一的活物大概就是在街边茫然站着感染者们,林源大力地蹬着脚踏,穿行在撞成一团的汽车中间,还把铃铛按得震天响,但是没人理他,感染者追不上他,他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快乐,孤独的快乐。
在机动车道上飞驰了大半个小时,林源一转把手拐入了河谷路,小曼居住的河谷小区就在这条路的中央。
林源在原本每天都很热闹的小区正门口停下了单车,刚才的骑行已经在身后聚集了一大波愤怒的感染者,远远的已经能看到他们蹒跚的身影。
河谷小区门口的尸体也不少,其中还有两具穿着保安制服的,头破血流地倒在车闸口,林源蹑手蹑脚地下了车从一旁的行人闸口刷了脸进了小区,轻车熟路地七弯八绕之下,来到3幢的楼下,从一楼开始数,1,2,3,4,5,6,7,8,他心头一跳,太好了,小曼的房间还亮着灯!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闪身进了门洞,按下了电梯按钮,声控灯随之亮起,这里倒还干净,没有沾染上什么血迹。
“叮咚!”电梯门缓缓地打开了,扑面而来的恶臭熏得林源一个踉跄,梯厢里一个上身赤裸的白胖子正木然地站着,从他肚子上巨大的豁口上流出的内脏堆积在电梯的中央,梯厢壁上溅射状排列着早已凝结的暗红色血迹,胖子仿佛没有看到他,兀自摇晃着身体,隐约中还能看见他肚子里晃动着的液体,林源只觉得喉咙发酸,几欲作呕,看着电梯门在面前缓缓关上,他转身走进了身后的安全通道中。
黑色的污血还在从上面的楼层往下滴,林源捂着鼻子踮起脚尖绕开血迹,快步上了台阶,二楼的平台处,横倒着一具面目狰狞的女尸,双眼暴突,一口牙齿都被打碎,后脑勺的缺口里能看见一些粘稠的液体,旁边安全通道门紧闭,门口扔着一把沾满污血的八成新锤子,林源嘴里念着“莫怪莫怪”一边不嫌弃地捡起了锤子,尝试着挥了挥,感觉手感还不错。
后面的楼道除了血迹并没有发现新的尸体或是感染者,上到八楼,小曼所在的801房间门紧紧闭着,对门却敞开着,一串触目惊心的拖拽样血迹一直延伸到了另一侧的边窗,一团肉泥挤在那个逼仄的角落,还时不时地蠕动一下,林源壮着胆子走了过去,用锤子扒拉了一下那团东西,一张甚至称不上脸的东西扭曲地露了出来,果冻样的眼球滑到了一遍。
“卧槽!”林源一把抓住差点脱手的锤子一路退到了安全门边。
“咯咯咯咯...”那团东西发出了一阵婴儿的哭泣,听的他毛骨悚然,就差转身逃跑。
见林源没有动作,肉泥开始朝着他缓缓地蠕动了过来,“欧啊欧啊...”声音也变成婴儿撕心裂肺地哭喊。
他只觉得头皮发麻,双脚灌了铅一般沉重,喷涌而出的恐惧凝成实质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动弹不得。
那团东西攀上了他的左脚,顺着小腿缓缓地爬升,那种粘腻的触感准确无误地传进了他的大脑,清晰的哭声搅动着他的耳朵。
肉泥已经顺着腰部来到了他的胸前,那张歪曲的脸就那么晃动着和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