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川痛楚难当,又喷出一口鲜血。刘长青趁势在乐川腰带间一探,取出那日赠予的白瓷瓶。道:“川儿,你可知道,两颗解恼丸一并服用,是何等滋味?”
刘长继续道:“虽然你师伯要你活着回去,却没说要你好好地活着,为师现在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着,从白瓷瓶中取出两颗解恼丸倒于掌心。乐川身后的抒怀阁弟子上手将他嘴巴捏开,刘长青运内劲,将两颗药丸尽数弹入他喉内。
顿时,乐川面红耳赤,双目圆睁,口中发出“咳咳咳”的声音。捉拿乐川的弟子纷纷松手,任由他在地上翻滚挣扎。
此时的乐川感到腹中如有万把尖刀在上下乱搅,任凭自己在地上如何翻滚,作何姿势,这疼痛丝毫没有减轻。乐川疼得牙关紧咬,额头汗水如雨般渗出,牙齿被咬得咯吱作响。
围着乐川的众人,看到他慢慢放弃了挣扎,朝天仰卧,双目落泪,呜呜地哭出了声。
众人哈哈大笑,刘长青座下三徒弟李苍风说道:“那日长安郊外,你二人斩我师兄弟十余人,我们还道你是铁血男儿,岂料今日区区两颗毒药,便哭天抢地,犹如妇人。”一番话引来众人再度哄笑。
直至此时,乐川方知蝶尘毒药入腹的痛苦:“原来师姐每日都在默默忍受,她自知大限将至,为不让自己担忧,强颜欢笑与自己谈笑风生。如今师姐身陷险境,而他却被俘于此,无法施以援手,恐怕再相逢,已是黄泉路途。”师姐的恩情此生难报,想到此处,泪水涟涟。
随着一抒怀阁弟子从庄门外急匆匆踏进,满堂哄笑声顿时戛然而止。那人与刘长青低语数句,刘长青随之命令六名弟子将乐川五花大绑,摆至庄内一间破败小屋,内外各有两人严密把守。随后,刘长青带领李苍风等弟子,手持刀剑鱼贯而出,
听对话他们这是找到了杨肃住所,乐川更是着急。
而两颗药丸在乐川胃里,令他冷汗淋漓,躺在地上时而清醒时而迷糊,脑袋天旋地转,腹痛如绞。过了半个时辰,才能稍稍回神。
药丸被刘长青添加了许多补药,十天八天暂时不会要了乐川的性命,可他得先有法子出了这个大门,到龙尾山去再与刘长青缠斗一番,若是手中有刀,未免会败得如此之快,师姐就有机会逃出茅山。
心念及此,在地上侧身弓起腰,看到屋内有两个人守着自己。这两人一人叫孙桢,一人叫赖光,乐川记得二人拜在尤长明门下,定是由于武功不及其他师兄弟,刘长青留他们下来守着自己。
喘了几口大气,乐川艰难开口问守在屋内的两人:“孙桢,你......你们其他师兄这是去哪里?”
孙桢转身审视着乐川,走了过来,一脚踩在他胸口,语带讥讽:“何必明知故问,师叔无非是去送你的顾师姐下地狱!”
乐川呜咽几声回道:“我师姐死了也是上天堂,你们...你们才下地狱。”
之前蔡俭在兴教寺路上捉拿乐川,孙桢的阿兄孙材便是一十三人中的一个,稀里糊涂成了乐川的刀下亡魂,孙桢早已怒极,可刘长青有令不得伤其性命,大仇未报,只好恨声怒道:“死到临头还求个嘴快,你杀我大哥,若不是师叔要留你性命,你早已被我大卸八块!”说完,又蹲下来,在乐川脸上狠狠掴了一巴掌。
在一旁的赖光笑道:“这人也真是的,我们好好的抒怀门不待,师父都准备要传他‘紫云剑法’了,为了个女人要背弃师门,真是不知好歹。”
乐川心知肚明,但凡有些名头的武学,在抒怀阁皆难以学到,尤长明又岂会真心传授自己紫云剑法?这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说辞,真实目的恐怕是要自己的血助他修炼。
孙桢嗤之以鼻:“哼,师父这般爱惜练武之材,可他偏生是个叛徒。”
赖光提议:“不如今夜我们将他弄死,到时候禀明师父说,是我们失手杀了这小子,让师父传剑法给我们吧。”
孙桢说道:“师命不从,与判门无异。你若是杀了他,你还有命学什么狗屁剑法?”说着,指了指躺在地上的乐川。
此刻的乐川,感觉房内摇摇晃晃,犹如置身于波涛汹涌的船舱之中,眼前一切皆东倒西歪。即便先前孙桢对他又踢又打,也已毫无知觉,迷迷糊糊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片刻后蝶尘之毒又再次发作,似乎有一股岩浆般炽热的毒血,由丹田沿着血管涌向身体各部,在乐川右半身上肆虐,缓缓流向头部,所到之处,如针刺如刀割。
乐川稍稍稳定情绪,暗运体内真气与它对抗,可一旦欲将毒血逼回丹田,真气所至,更是剧痛不已,乐川咬紧牙关。
赖光见了此景,笑着对孙桢说道:“孙师兄,这逆贼不会是要被毒死了吧?哈哈。”
孙桢笑了笑说道:“两颗解恼丸下肚,不死也残废。”走到乐川身前,借着破屋顶撒下的月光,蹲下看了一眼正在呜呜叫唤的乐川,一夜之间青筋已侵至乐川右脸颊,右眼也已见青色血丝。
孙桢被其可怖容颜吓了一跳,后退两步说道:“这小子的一张小白脸,今日算是毁了。”
赖光凑近一看,说道:“你说他不会变成厉鬼,来索我们的命吧?”
孙桢说道:“这世间哪有什么厉鬼,不过这小子怕是熬不过今夜,到时候他真死了,咱们怎么跟师父交代?”
虽然这么说,但二人又走到门口去,继续聊起了天。
乐川以真气抵抗蝶尘毒无果,不知这邪气与毒物对抗会有何效?之前在李训的竹林里,邪气侵体,差点要了命,如今横竖都是一死,又有何惧怕?于是吐纳间,从嘴里吐出真气,让邪气聚于丹田,身体渐寒,邪气在腹腔中聚了又散,反复来回,而自己腹中之物似乎与邪气同消。
短短半个时辰,右脸颊的麻木感慢慢消失。紧接着,右肩膀、右臂、右上腹也渐渐恢复正常。
“真邪八诀”竟有如此妙用,若是顾师姐学了这身武功,那她痊愈还不是转瞬之间?念及此,乐川欣喜若狂。
经过一个时辰运功,乐川气血渐盈,脉络通畅,内力比起之前更是澎湃,顿感这真邪八诀奇妙至极,还能将毒血吸收为己用。
只是苦于这麻绳依然捆着自己,无法解开,便心生一计,对着孙桢说道:“喂,那孙姓小子,既然你们怕本大爷死了没法跟师父交代,怎么不拿些鸡鸭鱼肉来伺候本大爷,不给本大爷捶捶腿?”
乐川左一句本大爷,右一句本大爷,听得孙桢赖光皆是一愣,心想道:这人莫不是疯了?抽出剑来到乐川身边,往他腰上横踢一脚,喝骂道:“你个田舍奴,今日是活得不耐烦,巴不得去见阎罗?”说着就拿剑在乐川身上比划。
乐川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说道:“你知你们的师父为何不给你们传‘紫云剑法’,而是一心要教给我?”
孙桢以为乐川会说学紫云剑法的门道,赶忙命令道:“别卖关子!快说为何?”
“因为本大爷我才智武艺远胜你们,你阿兄与十几人都是武功奇差的木人,不是本大爷对手,本大爷与顾师姐二人轻而易举就将他们杀个精光!”乐川说完不忘记哈哈两声。
这几句轻描淡写,孙桢差点被他气得晕过去,稍稍定了定神,又发了狂般举剑便要往乐川腰上砍下。
赖光忙将他拦下,说道:“师兄,这人自知活不过今夜,师叔要他痛不欲生,这小子现下求死,你又何必违背师命,便宜了这小子?你杀了他自己的性命也难保。”
孙桢恢复了些理智,放下高举的剑,说道:“正是。”
乐川知这孙桢无甚头脑,学着蔡俭的口气,继续嘲讽道:“本大爷把你阿兄剁成了肉酱,拿胡麻饼蘸着他肉酱吃,真是十分美味!”
孙桢听了此言,愤恨彻底被乐川激起,怒火冲昏了头脑,又冲到乐川身边,再也不理会赖光如何劝阻,挥剑便往乐川胸前砍下。
乐川本就想激得孙桢砍自己,再以真气护体,虽吃他这一剑,但能借此断了这麻绳,自己也不会因此致命。
剑刃与自己相接瞬间,激起真气萦绕身前以抵挡,不料,竟过于狂盛,真气围绕胸肩一圈如日晕般散开,不但切断了身上的麻绳,还将自身衣服尽数切烂,孙桢手中之被弹飞,直插到屋梁之上!威力之大,乐川自己也吃了一惊。
见自己身上麻绳已断,乐川无暇于不可把控的内力,起身右手凝集真气朝孙桢胸口推去,真气如千万把飞刀,形成一股掌风向周围呼啸而出,如狂风骤雨般向孙桢袭来,伴着呼呼的风声,孙桢“砰”一声往后墙撞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乐川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双手,惊讶于“真邪八诀”的强劲内力。
此时乐川金瞳愈发明显,在黑暗中甚是可怖,赖光见孙桢惨状,赶忙奔到门口,朝外叫道:“有鬼!有鬼啊!快来人!快快来人!”话音未落,便被一掌击中,砰一声向门外飞扑了出去,衣服被真气切成碎片,伴随哗哗声响,衣块如烟花般与赖光一同散落到地上。
屋外还有四名抒怀阁弟子,见趴倒在地的赖光气绝身亡,皆拔出刀剑冲将进屋里,顷刻间,屋内躺满了尸体。
乐川捡起一把绿鞘三尺长横刀。
由于方才内力过于汹涌,如今衣衫破烂,只得脱下其中一人衣裳自己披上。出了庄门,此时的天空已然微微亮,乐川不敢耽搁,提起一口气,往龙尾山疾奔而去。
第十三章生死两茫茫(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