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裴沂微微松了一口气,比起被佟林纾责骂,去祠堂思过当真不算什么。更何况,当初在庄子时,她每日与大母一起燃香静坐的时间比之更久。只是想到佟林纾用一句话就带过昨日将她遗忘之事,更是只字不提她昨天可曾遇到什么事情,她就浑身发冷。
母亲就没有担心过她会遇到什么事情吗,或者说母亲会想她要是真出事了才好呢。
“十一娘子,请吧。”香柳道。
裴沂回头看了文伮一眼,转身拎起衣裙出门。文伮欲要跟过来,但被香柳拦住了:“夫人说了,这不着调的女侍断是不能忍的。但念在你原是大郎君身边的人,所以就不驱赶出去。”
“你们要赶文伮走。”裴沂当即便回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香柳。她与文伮相依为命数年,若非文伮,她活得更加艰难。可不管母亲如何不喜她甚至迁怒于文伮,始终未动过赶走对方的念头,如今为何这般动怒。
“十一娘子可听清了,夫人还是心软的。但下次就未必了。”香柳使了一个眼色,原本就守在门外的女侍立刻上前,请裴沂去祠堂。
裴沂担心的看着文伮,手指都捏得发白。
文伮朝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担心。
等裴沂离开后,香柳这才笑道:“夫人不喜欢自做主张的下人,也不喜欢分不清主次的下人。这主便是主,奴便是奴,切莫坏了规矩。”
文伮脸色一白,随即低下头,应了一声是。
自来裴沂受罚,她也逃不过去。可若是连她都不管了,那娘子该如何啊。
半夜的祠堂又冷又黑,尤其是上头的牌位更是添了几分肃穆和阴森。裴沂伸手揉着跪疼的膝盖,慢慢直起身来。比起在这里受冻挨饿,她更担心文伮的情况。她到底是母亲的亲女,就算再不喜,受的罚也不过是思过、禁足以及罚抄课文而已。但对文伮可不一样。这些年来,文伮因此挨的打一双手都数不过来了。
漆黑的地面原本不一尘不染,却不知何时有一只蜘蛛慢悠悠的荡着蛛丝飘落下来。裴沂冷眼看着,突然伸出手将蜘蛛按在地上,细细的摩擦着,似乎只要她一用力,这蜘蛛便会化为一滩肉泥。这种事情她也非是第一次做了,一只蜘蛛而已,轻易便能碾压。就如同她一般,哪怕生在王府,不照样被人压得抬不起头来。手指欲要使劲,裴沂突然就停住了。她不知为何就想起昨日遇到的那个人。那个人说着不相信她,却还是在最后放了她们。那人又为什么笃定她会医呢。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她便笑了。因为她知她大概不会再遇到那个人,那个人也不用担心有什么把柄落下。因为她也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是随便找一个人成婚,还是青灯古佛以全阆王府名声。
吱呀一声,门突然裂开一道缝,有人进来了。
裴沂猛的收回手指,那蜘蛛宛然不知危险一般,慢悠悠的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