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日落时分,整个陆宅沐浴在夕阳的霞光中。尽管过两日便是大日子,但此刻还是黄昏的祥和。大事总会如期而至,时光从来不管人世纷扰。
谢璟曲起一只腿,一只手放膝盖上,另一条腿随意直着,坐在后院一处房屋的屋脊上,看府中来来往往的人。他从小就十分喜欢外公家这高处,可以总览全府。距外公的寿宴只余两日,仍有很多武林中人朝陆府而来,门口处仆人接待的来客一拨又一拨。各门各派的人,像是接到请柬似的,来得理所当然,但实际上陆府并没有大肆操办寿宴,也没有给任何门派派发寿宴请柬。谢璟从小长在秦州镇北将军府,江湖上的事,只是听外公和娘亲说起,侠以武犯禁,但看这一拨一拨的人,有几位真正称得上侠呢?武林中的事,还是实力说话,武道和兵法都是一路的,以实力谋而已,这天下终究还是强者说了算,谢璟一向不屑作小儿状,他只信强者为尊。
夜幕降临,谢璟看了一阵府中布置,心中有了数。陆宅占地宽广,世代经营下来,在当地也算有名的园子。在主院与客院中间,有一个过渡的景观庭园,绿竹猗猗,其中满布绿植、景观大石与小径。外公陆枫在此间布置了石竹阵法。不懂阵法的人会把此处认作普通庭院,若无人带领,普通人进入阵中很难找到出口。如果来的是敌人,把人困于阵中,主人家很容易摆布机关将阵中之人各个击破。外公还就着陆宅的心湖将客院一分为二,一边住的是名门正派,另一边住的多是江湖散人或者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这么做的目的何在呢?谢璟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名门正派总碍于自己的名声,不好做出头的鸟明目张胆把对宝物的觊觎表达出来。但江湖宵小就不一样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各种阴险卑鄙在他们那里根本不以为耻,所以如果跟名门正派混在一起,倒容易使那尚顾及一点脸面放不开手脚的也光明正大无耻起来。
谢璟心中过了一遍来客。昆仑派的铁拳吴道、雁荡山的连环刀刘启、少林、青城……这些门派中,当世的高人功夫赶得上四象宗师的寥寥无几,所以即使来了也无大患。反倒是魍魉恶人,若真是倾巢而出,陆家这一役,定会是难啃的硬骨头。绝顶高手的实力不可小觑,何况是阴招百出的魍魉恶人,魍魉尊主的功夫深不可测,至今四象宗师还没有人跟他对上过。此外用毒的毒夫人是一大患,青州裴家就是栽在了她的手上。不知顾简兮这段时间的消瘦是不是为了对付这毒夫人?难为她小小年纪,看着行事作风奇怪得很,实际上内心却颇有算计,与江湖中人不大相同。她还弹得一手绝世好琴,怎么看也不像武林世家的小姐,但说她像官宦人家的闺秀吧,那股子调皮劲又着实不着调。对了,还有南疆死人谷一行,据说会助魍魉恶人一臂之力,此刻正大摇大摆的在陆府住着。
外公只说这些人都是为那江湖传言而来,但谢璟总觉得不对,他隐隐感觉还有些别的东西在里头。青州御龙掌的裴矩为何会在东王爷萧穆府上十五年?而且是奉了御龙令保护召德太子后人。青州裴家与召德太子八竿子也打不着,不可能是出于家族的原因。若青州裴家是作为四象宗师的一员去保护召德太子后人,那么四象宗师为什么会跟召德太子有关联?一个是皇位的继承人,一边是江湖草莽,会有什么关联?
“谁?”谢璟快速回头,却看见顾简兮又成了“屋上君子”,除了穿着苗衣之外,这景象跟那晚在如云客栈他们不打不相识时一样,但顾简兮的轻功简直见鬼了,短短月余不见,她这步子轻得就像一朵云,功力如谢璟,发现她时已距离他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