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了清嗓子,打起了官腔。
“杜明珠毒害亲姐在先,强掳郑氏在后,其心歹毒,其行恶劣,依照大昭律法,处以墨刑,并入狱一年……”
墨刑,也就是在犯人的脸上刺字,再涂上墨水。
身为女子若是受了墨刑,这辈子也就完了,不光脸毁了,还失去了尊严和择偶的权利,等于被永远钉在了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杜明珠蓦地抬头,眼里终于有了恐惧的神色。
杜仁美也惊着了,“大人,这处罚未免也太重了些吧?是,明珠是任性了点,但她年纪还小,又是娇宠着长大的,难免有些不懂事。”
他躬身替女儿求情,“还请大人看在下官的面子上,从轻处罚!”
姜氏同样失去了一贯的冷静。
“大人,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明珠从小最得我们北安侯府老祖宗的疼爱,若是让她得知明珠的惨状,她老人家在京城又如何能安心?”
言下之意,我女儿背后靠的可是北安侯府这棵大树,你小心点儿判!
李县令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儿,哪里还会听不懂。
北安侯府他确实惹不起,但为民做主是为官最基本的准则,如今苦主既然告上门来,他也不能徇私枉法不是?
沉思片刻后,李县令心中就有了决断。
“本官话还没说完。”他背起手,拿出了父母官的架势,“杜明珠虽犯了律法,但念她年纪尚小,也没有铸成大错,可从宽处置。墨刑可免,但牢狱之刑不可撤,判入狱一年,以示警戒!”
还要关一年?姜氏的指甲深深地抠进了肉里。
且不说牢里面有多苦,明珠娇生惯养的,能不能挨过去。
就说未出阁的姑娘家进了那种地方,以后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本来她都打算好了,等年关的时候,带着明珠去京城走一趟,到时候由侯府出面,替明珠在天子脚下物色一个出身好人品好的佳婿。可要是明珠有了坐牢这个污点,还能说得上什么好人家?
不光说不上好人家,估计侯府的门都不会让她进,以免连累了府里的其他姑娘。
姜氏心思急转,开口道:“大人,我愿意出五百两银子与苦主和解,只求能对明珠网开一面。”
李县令往江漓跟杜若那边看过去。
大昭律法同样有规定,只要不是罪大恶极,杀人谋逆的,苦主若是不追究,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五百两,对于普通农家来说,那可是几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换了任何人,估计都受不了这个诱惑。
但杜若只是浅浅地笑了笑,便专心地替郑氏整理头发去了。
江漓明白了她的意思。
“善恶到头终有报,要是人人做错了事都可花银子了结,那这世间还有何公道可言?”
见他不同意,姜氏心中暗恨,面上却笑道:“江捕头可是嫌少?那一千两又如何?”
她就不信了,这世上还有银子搞不定的事。
搞不定,只是因为筹码不够而已。
“杜夫人好大的手笔啊。”江漓眼里的嘲讽更甚,“可惜我们要的不是银子,而是公道二字。”
姜氏的笑容渐渐收敛,那张毫不出彩的马脸拉得越发长了,隐隐带着威胁。
“江捕头可要想好了,你可以不在乎那一千两,你的家人呢?你的弟弟妹妹,你的族人,他们也都不在乎么?”她一字一句地提醒道。
江漓眯了眯眼。
姜氏这意思很明显,自己可以逞一时之能,但得罪了她,将来必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甚至自己的亲戚朋友,也都会成为姜氏报复的目标。
江漓心中冷笑,然后朝李县令拱手道:“请大人立即执行判令!”
姜氏勃然大怒,“你!”
眼见两人谈崩了,杜仁美只好把希望寄托到了杜若身上,他抬脚走到杜若跟前,端起当爹的架子,“阿蛮,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别总揪着不放。明珠毕竟是你的亲妹妹,姐妹之间打打闹闹的很正常,何必搞到坐牢这么严重?你听爹的话,收了那一千两银子,回去跟江漓好好过日子,别闹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