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过耳畔,吹走了夏季的燥热,却吹不走赵博远心头的迷茫。他躺在湖边的大石头上,绿茵盖顶,湖水粼粼,他的鱼竿也跟着静静地躺在一旁。
三天前他听了天衍道人的谜语后,他便去调查了赵家目前的经营状况。结果才发现赵家当前的境遇并不是什么秘密,只需要稍加留意便能轻易得知,只不过他从未关注过罢了。
经过三天的调查,他不得不承认天衍道人所言非虚。赵家无数在外产业在统一战争中被各个政权组织吞并,如今天下稍定,才在他父亲赵恒的经营下勉强收支平衡。
赵家现在危如累卵,但是赵博远却无能为力。就连他父亲都只能勉强让家族苟延残喘,他这个小小的筑基修士又能改变什么呢?在这个世界,才是真正的强者恒强。因为他们实力强大,所以能够不断地剥削弱者,而弱者只能逆来顺受。
赵家如今对外界的影响力十分薄弱,缺少顶尖修士,面对其他组织便是弱者。赵恒之所以能让赵家苟延残喘,只是因为搭上了商盟。这个来自台州的庞然大物,不是目前神州的任何一个组织能够去碰瓷的。赵恒正是借助商盟的影响力,才能保全最后一部分产业。
“所以到底是什么生意,能让赵家跟商盟搭上关系呢?”
赵博远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的赵家可以说是只剩下鄱阳湖周边的一些产业。但他所能打听到的都是些储物袋制作、阵盘制作的工坊。虽然跟商盟的来往中便有这些买卖,但他可不认为仅凭这些便能跟商盟谈出大生意,而且是能够支撑起整个赵家的大生意。只是这件商品大概是赵家最顶级的机密,估计只有父亲和三位叔叔才知道。
既然想不明白,他索性不再多想。从石头上爬起来伸展身子,他下意识地望向鄱阳城。阳光虽然明媚,但那座巨城却暮气沉沉,像一头行将就木的老龟,正在奄奄一息,正在等待死亡的判决。
长叹一口气,他的心情越发郁闷,索性收起鱼竿,他彻底没了钓鱼的心情。
鄱阳城东南三里处,一座阵法将一座山丘完全笼罩。这里是赵家祖坟,所有鄱阳赵家人死后都将埋葬于此,包括赵博远的母亲夏映荷。
夏映荷的坟墓位于西南角,相比起其他坟墓来说要偏僻许多。倒不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原因,只是因为赵恒想要在其坟墓周围种上她最喜欢的天星草。每到夏天,天星草便会扑满周围土地,如同满天繁星,将这个角落点缀得勃勃生机。
青年静立于墓碑前,默默地注视那冰冷的碑文——爱妻夏映荷之墓,夫赵恒立。而赵恒则陪在他身旁。
良久,赵恒这才说道:“我本以为你不会来了。”
青年不咸不淡地回道:“如果只是帮你,我的确不会来。”
面对他的态度,赵恒却是不恼,微笑道:“咱们好歹这么同生共死过,你这样说可太让人伤心了。”
青年呵呵一笑,说道:“你能来找我,赵家看来是已经穷途末路了。”
“情况的确不容乐观。”赵恒收起笑容,严肃起来,“蜀王的行为过于奇怪,我却捉摸不透,我必须先准备些退路。”
“你这一家之主,还能有退路?鄱阳湖底下的东西可是一块上等好肉,没有人能视若无睹。”青年脸上带着些许嘲弄,“赵家的兵卒可以退,执事可以退,甚至你的三个兄弟也可以退,但是你有的退吗?”
赵恒脸色淡然,仿佛青年口中没有退路的人不是他,“从我成为家主的那一刻,我就没了退路,所以我只求你一件事,希望在意外发生的时候你可以带着博远离开。”
青年闻言,略显震惊,“只是这样?”
“仅此而已。”赵恒肯定地说道,“希望你能带他去中州,至少跟着你他的安全能够有所保障。”
“如果只是这样,就算你不说我也会保住他。”青年下意识地看向夏映荷的墓碑,说道:“只是真不用我帮帮你?你要是低声下气地求求我,看在映荷的面子上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帮帮你。”
赵恒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是你家老祖出手,的确能够帮到我,但就凭你的话就不够看了。”
青年皱眉,不满赵恒的轻视,随手一挥指尖夹住一张符箓,“小爷已经摸到渡劫门槛,九阶符箓信手可为,岂能容你小觑?”
“摸到了渡劫的门槛,终究不是渡劫修士,不是吗?”
赵恒轻描淡写的一句,二人沉默下来,只剩那风还在徐徐吹拂。实力为尊的世界,他们二人现如今的确不够看。
沉默良久,赵恒背负双手,望向参天的横断山,它已矗立万万年,或许在天地之初便已经存在。以自己浅薄的学识,无法想象它目睹了多少起起落落。但至少他知道,在万年之前横断山便是这个模样,而万年之后仍旧如此。
万千思绪,在心中酝酿,却被赵恒一一压下,最终叹出一句:“沧海桑田,日升月落,人的寿命尚有尽时,何况人所创造的东西?”
青年欲言又止,看着赵恒的背影无言以对。
鄱阳城南门外,一名衣着朴素、样貌普通的黑衣青年混在人流当中,他身无长物,浑身上下也就右手食指上的黑色戒指稍显古怪。但那戒指外观朴素,可以说就是一个黑色的铁环,也没有任何灵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