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家报案还要追溯到甲辰年丁卯月戊寅日。
那天,东方的鱼肚白还挂在东厢房的屋顶上,里正就被一阵急躁的敲门声吵醒了。老婆子不满地把他摇晃醒,让他起床看看。
一打开院门,苗翔就惊恐地冲了进来,绊在门槛上,多亏同来的小厮眼疾手快扶住他才没跌跤。
问明来由,竟是苗宅出了人命案子,苗翔的正妻苗王氏死了!
人命案非同小可,里正不敢耽搁,立马穿戴整齐,招呼人急匆匆冲进了苗家!
然而到了苗家才发现,人是死了,可死人身上没有伤痕,嘴里没有吐血,面色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宛如生人!
谨慎起见,里正招来镇中兼司仵作的大夫,查验之下,给出结论:身上无伤口,胃部无毒素,初判自然死亡!
里正还较为负责,特意问了苗王氏有无顽疾病症,许是夜间顽疾发作才撒手人寰的!苗翔却说妻子身体康健,比他还硬朗,这些年也偶尔邀镇中大夫家中看诊,并未发现什么顽疾恶病。
可检测结果正常,实在难以再做追查,故而苗翔正妻死亡案就此终结。
然而事还没完,苗翔正妻发丧不过三日,里正家的大门又在一个清晨被拍得砰砰作响,搅扰得四邻嚷骂。
来人还是苗翔和上次那个同来的小厮,说是又死了一房小妾。
里正再次携人前往苗宅,拆卸掉的灵棚痕迹尚在,丧白的布帆到处可见,可如今,一个生前娇滴滴的大美人此刻正躺在凉席上,实在让人惋惜。
兼司仵作的大夫再次验尸,与苗王氏的检验结果一致:身上无伤口,胃部无毒素,初判自然死亡!
案件至此,不了了之。
可流言蜚语自此传开,说什么的都有,什么克妻、谋害、阴鬼害命……不一而足。
虽然镇中百姓风言风语,可里正也没办法。
苗翔却瑟瑟发抖,家里连着死人,实在不吉利,于是到附近的庙里拜神请平安,请了灵符才敢回家安歇。
然而这事发生没多久,镇里就发生了怪事。往日祥和安宁的城镇,突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发出一阵阵鬼嚎,声音飘忽又凄厉,闻之让人不寒而栗。于是户户闭门,生怕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可事情还不止于此,百姓饲养的鸡狗猪羊接连死亡,不是扭断了脖子就是掏空了脏腑,死相惨烈,甚是骇人。百姓害怕,便将这些尸体焚烧坑埋。
更过分的是,那些登山狩猎的猎户和巡山采药的药农,又接连出现失踪事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更让山丘镇蒙上了一层恐怖的阴影。现在是人人自危,不敢出门,甚至有些人还萌生了迁居的念头。
这不,这两日就有两户人家搬到百里外的村镇了!
…………
里正说完这些,愁眉苦脸:“哎,主司大人,您看看,现在就是这么回事,这事要是不查出个子丑寅卯来,镇里的百姓恐怕早晚要跑光啊!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最近苗家可还安稳?有没有怪事发生?”徐思烟问道。
“那倒是没有,自打苗翔请了灵符回来,苗家就没发生什么事了,挺安生的!尤其是苗翔,近些日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躲在家里,听下人说是闭关什么的。”
“他去哪座寺庙请的灵符?”陈衡插话道。
“悬空寺!”里正笑呵呵的,“悬空寺可是影月城赫赫有名的佛门圣地,许愿祈福最是灵验,苗翔这老小子到那儿请灵符可是机灵着呢!”
陈衡心中冷笑,看来悬空寺案子的消息还没传到这穷乡僻壤啊!
“我记得你呈表里提到了苗家死了两条猎犬,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死相什么样?”
陈衡的三连问,把里正问得一愣,苦笑道:“这个——,这个死的日期不记得了,不过据苗翔说,是他妻子去世的前几天死的,至于怎么死的和死相什么样,这个苗翔没有细说……”
“昨天夜里还有六畜死亡吗?”陈衡追问。
里正摇摇头。
“多久没有六畜枉死了?”
“有几日了,”里正思索状,“根据目前收集到的情况,的确有几日没有六畜枉死的情况了!”
“你好好想想,猎户药农失踪报案和六畜停止枉死之间的时间间隔是多少!”陈衡追问。
里正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努力回忆这些细节,迟疑道:“记得可能不是特别准,大概……大概是差不多一天左右。”
这之后,徐思烟又问了里正些许内容,这才放其回家。里正走的时候如临大赦,面对上官他实在是汗流浃背,如坐针毡。而且眼见着夜幕沉沉,真怕路上遇到什么脏东西……
馆驿的厨子手艺不错,司马荀吃得满嘴流油,郑老怪也吃得滚肚溜圆。倒是陈衡食欲恹恹,只吃了几口。
饭饱后,徐思烟打发郑老怪和司马荀回房休息,却单独留下了陈衡。这让司马荀对陈衡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长夜清幽,房外树影重重。
“主司大人,你不怕旁人误会?”陈衡临窗坐下,静静享受着饭后一杯热茶。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公事公办,我是不怕流言蜚语。”徐思烟轻笑。
这女人……她肚子里憋着什么坏呢?拿不准啊!
“到时候,就怕是淫者见淫啊!昏灯残月,湿竹浮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能编排出不少故事!”
“你害怕?”
“城主千金都不怕,我有什么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