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怀钦深藏多年的记忆如同潮水汹涌袭来,他几乎每日都被那挥之不去、血光冲天的梦魇所惊醒!
每当转身一看,汗水已浸湿了草席一片。
桑怀钦的双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布满了一条条血丝,可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在别人眼里就是个笑话。
一介书生,有何之惧?
怒发冲冠,又能奈我何!
老夫很认可你的才华,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要怨,就怨你爹当初背叛于我!
兰天缓缓抬手,士兵推进了步伐,把桑怀钦围困其中,等候指令。
军甲士兵只需要把手握红枪往前一探,就能把眼前人戳成马蜂窝。
桑怀钦的目光狠狠盯紧了石阶上那陷入癫狂的老者。
“今日有幸遇我,才让你们一家三口于九泉相见。”
兰天欲把积攒多年的怨语丢在他身上一字不落,可两人目光对视到那一瞬间,他再次感受到了身后背负着那年埋没于火海中的江涛,此时正环过脖颈,用临死前的愤恨满眸贴紧了双眼!伴随而来的,是架在脖子上的那把短剑!
“江涛,你死了那么多年,还要来纠缠于我!”他突然发了疯似的拨乱了苍发,眼里却罕有流露出害怕之意,“你就看我今日,是怎么把你的孽种一刀一刀分解,弃置野狗之腹!”他的声音越发惊悚。
几乎兰府一半院内,都听到了这恐怖的笑声,纷纷扬头而望。
可军甲士兵就像被操控的木偶,眼里只有冰冷的目光。
一滴又一滴的鲜血沿虎口溅地,如蛛丝般的血丝密布了桑怀钦的眼球,哪怕指甲嵌入了掌心,血海深仇恨意握紧了拳头,却无感身痛!
在兰天挥落衣袍的霎那,道出“杀”字指令的那一刻,空中响起尖锐的女声!
“爹!不要!”
那熟悉声音入进桑怀钦耳畔,他几乎和兰天同时看向门外:
兰欣!
一刻钟前。
无论是廊道还是庭院,门院紧闭,就连往常现身做活的家丁像是集体蒸发似的,未有露面。
身离静思屋门后的霎那,她的心底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紧得发颤。
迎客堂到底在发生什么?
还有,桑怀钦!
往日端庄秀丽的仪态此时已淡然无存,若要被父母见得,定会被说教一二,学习女仪。
兰欣顾不上飞舞的鬓发和汗珠,只想跑得更快,去看见他。
终于,在一道门前,她看到了两名壮汉家丁。然而,两人的眼神不再有往常般随和,反倒藏有严厉,更像是看守门卫的士兵。
这一刻,既熟悉又陌生。
两名家丁看到小姐先是一愣,又恢复了被交代的任务。
只是到了门前,壮汉家丁便把身子抵在门前,把她挡在了面前。
昔日的粉唇于渐渐褪去血色。
兰欣咬紧了嘴唇,拳头握得发颤,声音也微微抖动:“让我进去!”
几乎没有见过小姐像今日这般失态,两人喉咙一下发紧,不知所措。可早前,他们早已收到其他人的任务,守好此门,任何人内不得入内。
命令如同大山压紧着两人背脊,不得动弹。而小姐几乎要梨花带泪的模样好似梅雨绵绵,于心不忍又左右为难。
两人面面相觑,神情复杂。
“三小姐...仆人不敢...”左家丁不敢抬头看到小姐的眼睛。
她噙着泪花,几乎要把裙带攥成一团:“迎客堂发生了什么!?”
两名家丁支支吾吾,他们只收到看紧大门的命令,其他的都一概不知了。
“阿成,阿德,让我进去,好吗?”
双眸发红宛若红石榴,令人无不怜爱。此刻她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连语气几乎快成了恳求。
两人见状自己竟让小姐这般不堪,良心如遭到雷击,身如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面前,变成做错事的孩童。
平日里,当其他少爷小姐都在一个个叫下人时,根本不放入眼内。而三小姐最属于对他们最好,只要好吃的就派人悄悄送给他们,就连喊到自己,还是叫的名儿。
三小姐本就杏脸桃腮的容貌,在空气弥漫的悲伤中,更加让两人于心不忍。
在犹豫和挣扎之间,他们做了第三个选择:
打开门,让三小姐进去。
“谢谢。”
这声谢谢,两人陡然觉得自己做的选择,是对的。
当她顺畅无阻,终于跑到迎客堂大门前,见到三名士兵把紧着门口。
见到女人,为首较高的士兵走上迎前,由于手持长枪,不便行礼:“三小姐,老爷下了命令,未得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入。”
可眨眼间,兰欣不知从哪儿借助的力量,一瞬抽走了他腰间系挂的一把短刀,顿时寒光乍现。
待他们反应拦截时,那把短刀已经架在了她的玉颈,几乎贴紧了凸起的血管。
“三小姐,你...”
士兵惊慌失措,却被一口打断。
只见她面无表情,双眼犀利,不像是娇贵千金该有的眼神。
冰冷的语气令三人不寒而颤:“我若死在你们面前,你们要拿什么给兰府府主交代?”目光扫在三人脸上,勾起嘴角冷笑道,“我的尸体么?”
“这...!”
士兵们捉襟见肘。若三小姐在自己面前发生一点意外,哪怕有十命在身,都不够一抵!
就在这时,门后传起了家父的狂笑声,身子瞬间犹陷泥潭!
霎那间又陡然回神:
“爹!不要!”
士兵瞧准时机,一把夺过了短刀,却不曾想让她推开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