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清清月光,女人桃花眼圆润温柔,周身萦绕江南姑娘特有的气质,一身晴山织银锦裙在月光下更显精致。
她怀里搂着个孩子坐在院中,兴致盎然讲述大梁的故事,孩童听得一知半解,卧在她怀里睡去。
美好的时刻像烟火在他脑海里炸开,真切而又短暂。
目光再次移到麻袋,他解开麻袋扶出里面的人,看清他的容貌后忱璟心里五味杂陈。
前些日子还劝他不要随意出院子的少年,此时蜷缩成一团倒在地面上。血沾湿了头发,贴在他苍白的脸上。他仅穿件里衣,道道伤痕纵横交错染红衣裳。
普通人的性命在宫中卑贱如蝼蚁,人死了随意找个荒凉地方抛弃,时日过去变成白骨一堆便瞒天过海。
忱璟不屑于管宫里人的烂摊子,但这人生前好言相劝的两句话让他心里介怀,已经迈出院子的人又折回来。
他从屋中找来块席子裹住他的尸身,拿铲子将他葬在院中。他后退站在坟前愣神许久,暗暗庆幸在他最无能为力的年纪,姨母带走他母妃的尸骨葬在她的故乡。
明媚的春掩饰不了宫中人凉薄,挽回不了人的性命,能有人为其收敛尸骨便是最大的幸事。
元公公破天荒走到管事公公院里,张远致忙出来迎接。他是皇帝眼前的红人,若他在皇帝耳边美言几句,升个官也不是难事。
“元公公,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张远致笑着谄媚道。
“拿今年新入宫的侍卫名单来。”元公公道,一个眼神也不曾给他。
张远致朝下人使眼色,下人急匆匆取了名单递过去。他能在宫里欺辱侍卫上头定有人罩着,一套阿谀奉承的话术他练得炉火纯青。
“前十个侍卫给我寻来。”元公公打开折子扫一眼,合上折子递回去。
宫中领侍从再寻常不过,张远致看了看名单脸上的笑倏的顿住。上面的人有五个都已死在他手中,眼下他只得随意寻人应付了事。
“公公待我去寻来。”他压下慌乱作揖退下。
忱璟回了院子,正在屋子里翻找东西。张远致推开门,随意指了十个侍卫,厉声道:“你们几个出来。”
其中指到的人中就有忱璟,他狐疑跟着张远致出门。
“公公,人在这儿了。”张远致擦去额头的薄汗,俯首行礼。
止云院冷冷清清,独孤明月习惯了安静,坐于榻旁托腮望向窗外。
目光穿过镂空梨木窗,转眼瞧见元公公携十余个侍卫走进来。跟在队尾的侍卫手持托盘,里边放各种各样的物件。
讨独孤临晟欢心赏些金银珠宝,偏宫中人以为是天大皇恩。她们只见背后恩宠,独孤明月看见的是暗中引来的敌。
平白给人惹祸端的东西实在令人厌弃,她漫不经心扫一眼,从容不迫走出门。
见她走来,元公公稍稍停下脚步,垂首俯身以示敬意:“明月公主安,圣上为您备了东西,挑了些侍卫给您送来。”
身后的侍卫们整齐划一走到前面,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摆满了托盘。
“多谢圣上体恤,有劳元公公跑一趟。”独孤明月福身露出欢喜的笑,桃花眼含笑更是灵动,讨人喜欢。
元公公寻了个由头想离开,道:“殿下,圣上等着老奴点香安眠,恕老奴先走一步。”
待他走出止云院,独孤明月扫视送来的侍卫,眼中难掩失望。一群人离了元公公好似缺水的鱼,瞬息便要断了气。
越过几双生无可恋的眸子,她注意到一个特别的人。为验证自己的猜想,她认认真真端详眼前的侍卫。
入宫的侍卫需得年过弱冠,而眼前少年瞧着十七八岁,定是用手段进宫。朝堂后宫遍布眼线,许多人花银子培养棋子进宫办事,侍卫是不错的选择。
他一身玄色缎面宫装,墨色束袖护腕干净利落。乌发如缎,用同色发冠高高束起。眉宇英气,一双丹凤眼摄人心魄,眸光锐利。
无需用金银玉石、丝绸锦缎,朴素的侍卫宫装衬得他是埋没的王孙权贵。
独孤明月感觉到杀意,她疑心是错觉。宫里人再厌烦她也不至于杀人灭口,没理由对她痛下杀手。
“多亏”有齐嬷嬷,宫中关于她的谣言数不胜数,那群死鱼般的侍卫想是听了独孤的名头才毫无生气。
她行事在外万分小心,受了欺负只在暗地报复他人,用手段让她们狗咬狗。她平日装得怯懦,谁也怀疑不到她头上。
侍卫抬眸与她的视线碰撞,与她对视一瞬,他眼中闪过瞬息的愕然,忙垂下眸子看向别处。
如春日桃花般水灵的眼眸令他失神,观整体与她母妃大相径庭,可那双眸子却是神似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