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的下午,在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中结束。
晚饭,安排在祖屋大厅的巨大圆桌上。
巨大圆桌,只有逢年过节,一家人齐齐整整的时候才会被搬上来。
季瑶从省城里下学。大哥儿逊初从县城税局回来,尚未去烟馆。二哥儿剑行也没有出去吃喝玩闹。逊初的发妻杨茹景和儿子存恩,以及剑行的妻子王孝芳也都来了。除了两个嫁出去的姐姐没有回来,果然人挺齐整的。
季瑶是家里幺女,和侄子存恩一般大小。所以姑侄二人平时亲厚,总有说不完的话。
但今日,季瑶和存恩坐得僵硬,一言不发。
因为,气氛实在古怪。
一桌子菜,却无人动筷。
武老爷润卿,脸黑如墨。
武夫人赵芊,坐立不安。
二哥儿剑行坐得难受,讪笑起来:“季瑶从省城下学回来,家里就没那么冷清了哈。”
武老爷冷哼一声:“冷清?家里这么多人,为什么冷清?你们去烟馆的去烟馆,去酒肆的去酒肆。没一个着调的人!如何不冷清!”
一阵劈头盖脸之后,众人噤若寒蝉,又是好长一段冷场。
良久,武夫人才挤出个笑容:“今日给幺妹儿摆了个茶会,县里有头有脸的家里都来人了。”
武老爷声音缓和了些:“幺妹儿可有相中的?”
季瑶听见父亲唤到自己,只能开腔:“一地鸡毛罢了。”
侄子存恩乐了:“姑姑果然是去省城上学的,说话都好特别!”
武夫人瞪了存恩一眼,温言道:“幺妹儿啊,连家那个小公子,平时看起来有点憨,但是颇有情有义。光是纳采礼就送了不少呢。”
季瑶面无表情:“我与那个连耀祖,就如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
武老爷冷声道:“你瞧不上人家,其实我们还高攀不起。”
季瑶道:“我们家已经没落到靠卖女儿来求富贵了吗?”
武老爷怒了:“什么卖女儿?自古儿女的姻缘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现在外面谈什么民主平等,我们武家开明,才让你们年轻人有个互相了解相看的机会。不要以为姻缘就成了你们自己说了算的。连家家世颇丰,连家小子诚意拳拳,若是我们两家联姻,最是圆满。”
季瑶声音很轻,却咬字清楚:“连家不过是这几年才从丝坊生意中赚了些钱,便置屋买地,俨然大户,但却难掩商贾之家的刻薄之态。不但家学不深之外,连家人欺行霸市,刁难乡里的恶名也是远近皆知。我们武家和这样的人家结亲,父亲真的觉得圆满?”
武老爷一滞,没有答话。
武夫人倒是不气馁:“那孙家长公子如何?我看你们聊得倒是投契。”
季瑶又微微一笑:“孙家?母亲是想让我过去做妾?”
武夫人一愣:“我们武家幺妹儿当然是嫁过去当当家主母,怎么会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