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城第二中学小胖同学。经衡宁省教育厅中等学校招生办公室批准，你已被D城第一中学高一录取。请于2023年8月30日上午8:30-12:00携带此通知书到我校2120班级（学号：212018）报到注册。”

说是如此，小胖仍需要在8月23号到校。别问，问就是尖子班特有的夏令营。

在二中时，他就已经想要逃离。然后，他毫无迟疑地填下了报考一中的志愿。很少人知道他为什么不干脆去资源更好的H城——他已经是城里第48，如果填报大概率就能上，尽管不一定是提前批，但至少一定能上。只有他自己内心知道他在为了自己幼稚的信仰坚定，同时也为自己曾亲口说出的每一句话而坚定。

他不想临阵变卦，他已经和朋友约定相见在一中。所以尽管在班主任用她自己很少用的QQ和他聊了一聊后，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

还有一个不去H城的理由——他太害怕孤独了。H城是完全陌生的环境，他根本不认识那里的任何一个人，，再加上他本人略有些社恐，就连可以搭话的也少得可怜。他没跟任何人提过这个理由，他就把它封闭起来，他觉得这样很好。

话虽如此，在一中，同样是陌生的环境。可是他相信自己会很好地在这里大展宏图。

每个少年人有自己的梦，他也不例外。他想去北冀大学，但是不知道什么专业才好。他自认为高中三年够他思考。

“干完活猛猛炫。”

他在21号在一中旁的蜜雪冰城买了一杯他最爱的棒打鲜橙。就在刚刚，他参与了进入一中后第一次集体活动：整理教室。

在那里他看见了同样曾在二中的老同学。他很庆幸自己一开始就至少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然后他还新混熟了一个同学，那个同学叫做王慧。

学校要求学生们在白天正常上课，晚上接受竞赛培训。看着台上资历丰富的老师，按理他也许会有一丝激动吧。

可是他并没有，而是感到无聊。

“开个会一半时间在试图听懂人讲话，眼泪是在流的，觉是想睡的，手机是想玩的。”

他初三的化学老师人非常好，因此他爱上了化学，所以当他知道竞赛培训含有化学时心里自然非常激动。但他完全没有意料到他第一节课就没跟上，他无法理解台上老师讲述的每一个物质的量和摩尔质量。他还在思考九分之二十二摩尔的时候，旁人已经回答出零点五摩尔。他仅有的自信心差点被摧毁，然后他一直在试图理解——接下来是让他最头疼的实验。他当然是只能硬背。

说实话，他真觉得当时的数学比化学好理解一些。抛开拔高的柯西和各种二级结论。

“我教你们一个表白技巧，这个是只有我教过的同学才懂的。就是——当你想对一个女孩子说‘我喜欢你’的时候，可以加一个‘恒’字，也就是‘我恒喜欢你’。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在你最不好的时候，我依然喜欢你。”

他白天上课的化学老师要求他们背元素周期表的前四十位。然而他一点背书的天赋都没有，还不幸地被抽中，被小小的批评了一下。他的语文老师是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女老师，上来讲的是文言文基础；他的数学老师惊人的是竞赛培训的教练，上课的时候便讲因式分解和新的乘法公式；他的英语老师在第一堂课用一种他从没见过的方式和语调做了自我介绍，让他感觉甚至有一点油。他的物理老师是班主任，同样是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女老师，但是在上课时却是显得十分的镇定。

“hard既是困难，也是努力;在无数次first class里，总会有人成为firstclass.”

这是他的英语老师教他的。

夏令营结束后要考试，考的就是数学和化学。

如果考得好，可以进竞赛培训班继续进行竞赛相关的培训。当然，这个所谓的竞赛培训班只是在晚修时进行培训，也就是说，这与正常的上课时间毫无冲突，只会影响自己晚修的自由时间。这需要他进行考量。

时至今日，他仍然认为自己有进入竞赛培训班的可能。但他不想这么累地过，他不爱写作业，更不爱赶作业，晚修时间做作业对他而言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在进入竞赛培训班的志愿选择中，他一个都没填——尽管他内心无比向往化学，但他终究是没有迈出那一步。

“一千种方式，哪种才适合？”

很快，金色的九月就来了。

他所在的20班有特殊的课程安排，和开学军训的时间相互冲突，所以他其实躲过了自己最不想面对的军训。

说起来，也是刚好疫情结束一段时间，体育中考免考，不然他可能很难来到他梦寐以求的一中的实验班。

他发现班主任给自己安排的同桌话比自己还少，这导致他们几乎没有交流。更令人窒息都是，他唯一的老相识并不在衡宁省上学，学校把她送到了茶青省合作办学的中学。这样让他在这个教室里只有王慧可以聊上一阵子。

20班几乎四分之三的学生初中都来自一中，他们早就认识，并且很熟络。但他不同，他并不是一个特别外向的人，他极其慢热，甚至慢到即将成为一个边缘人物。反正少数人有少数人的活法，他并不在意。他想的只有证明自己的存在，为此他很努力地在跟上学习的进度。

“有人唱起歌，会不会提起你？长大的方式，好像不优雅；喉咙越放松，却越像个哑巴。”

幸好，他的好朋友落红也在一中，而且两个人同处一楼，放学后很方便结伴回家或是吃晚饭。

他们开学前就尝试过这儿的食堂，非常难吃，所以他们决定开学后出校门外吃。

“20班好玩吗？”

“不好玩。他们有自己的圈子，我融不进去。”

“那你可以跳舞啊，就像你初二的时候。”

“你别提了……那是我年轻不懂事……”

他想起了自己在初二的时候，因不知名理由导致自己的跳舞视频被每个任课老师都看过了，这是他感到特别社死的事情。

“说的像你现在多老一样！”

“十五岁！已经快入土了！”

前文有提过，竞赛培训是晚修进行，为了不影响这些同学完成作业，学校特地安排每周只上三个晚上的竞赛培训，所以晚修的时候老师经常会看到七八个同学坐得稀稀落落的班级。

“剩下的人呢？”

“去上竞赛了。”

不出所料，他是这七八个人之一。

他觉得挺好的，这就是他想要的。

到了十月，经过五天短暂的假期，他很快要迎来高中第一次月考。

他自然是十分重视——这关乎老师们对他的初印象。

“‘躺平’一词，现在用来表示看淡高强度竞争之后放弃追求、不思进取、低欲望生活的一种现状。同学们有人认为现在才处高一时期，时间还长，无需进取；有人认为躺平了一辈子，也能不愁吃穿，不用奋斗。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我再也得不到你了，

去向无论是何方，

你终究要离我而去了。

玛瑙般美丽你的眼瞳，

纱织般温柔你的眼神，

比世间所有珍贵珍贵。

树影婆娑，

雪落在茵茵草地，

月儿高挂，

靠偎在孤独的夜。”

紧张刺激的时间过去了，他的成绩大抵确实要出了。

“语文106，数学95，英语115.5，物理68，化学84，生物91，政治90，历史80，地理87，总分816.5，班排名第二，校排名第二。”

“拥有的天真，塞进眼睛里。”

他不知道这带来了什么改变，但是也许身旁多出了几双眼睛。说起这个，他还是更仰望比他高出十多分的第一。就像人们不知道乔戈里峰一样，只有少数人在意第一旁的第二。

他的中考也是二中第二，那一次，他考了838，而第一考了851。他的命运似乎脱不开这个二了。

他先前认识的，依旧知道他；先前不认识他的，之后仍然不认识。

但是他至少多了些自信，这个第二告诉他他还是好过大多数人的。是的，他的要求就这么简单——只是想证明自己并不比大多数人差。

因为没有有共同爱好的男性朋友，又因为此时作业压力还并不巨大，所以他在体育课显得格外无所事事。

他就看着自己特别厌恶的跑道，看着一个个如他曾经的少年在奋力奔跑。如一粒子，他分外的渺小且无人在意。

于是他拾起了自五六年级便开始的创作。

“西南方向的风吹过湖畔，泛起一片涟漪的水面。垂直渴望着的少年默默地，望着眼前波澜不惊，表情了无生趣。他若有所思地望着东北向的连绵起伏，日光锋锐，天空留恋，吱呀吱呀的云。白鸟，不住地朝着山顶飞去。”

虽然它们怀着不一样的面孔，但它们都在他笔下游走。无数个碎片拼凑成了他，还有他自认为的杰作。寂寞的人习惯自我感动。

十月下旬，他所在的班级进行了介绍社团的活动。由于特殊原因，20班的同学没有一个加入了学校的社团。所以大概这是一个原创大赛。别人在画画，而他坚定地要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他要介绍一个叫做“抽象社”的虚构社团。

他“骗”来了另外五个同学，一起打造了“名副其实”的“抽象社”。

“We are having our first meeting on October 32nd， if you want to join our club， please call me at:187 9451 3187.”

不知道他将自己的U盘插入教室电脑并站到一旁开始介绍时的心情，他现在是否还记得。

他几乎都要忘记自己为什么有这个胆量和魄力做这么一件事，也许这就是他所想要的效果吧。

然后，十一月。

衡宁省依旧没有入冬，这里的一切仍然炙热，但是有些事情已经慢冷。

在十月和十一月的交界处，学校终于觉得空荡荡的教室不够雅观，开始思考要不要把竞赛的挪到一个班，不竞赛的挪到另一个班。

这对集体的摧毁作用是巨大的，尤其是对20班。前面有提到过，20班几乎四分之三的学生都去了竞赛——如果真的要分隔开，他将要重新认识三十多个学生。

他不理解，更无法接受。

没有人会理解这一做法，他是这么觉得的。

而有人淡然接受了，甚至在他们班的群里发新班级的QQ群。

起初他真不觉得这是多么过分的事情，但似乎在另一头有人不怀好意，造谣20班的看不起其他班的同学。

他当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分裂两个班的人，他以为同学共同的敌人是说话不过脑子的领导层，但是他忘记公民包括人民和人民的敌人了。

他在收到消息的那个夜晚就哭了。

是这样的，整个班级气氛都很down，并且几乎所有讨论的话题都是这个。

他有过破防，甚至指着对面的楼层不知道算理性还是感性地哭诉。

20班的一半人以上都或多或少因此退出了竞赛培训。

事情的最后，是学校决定等过一个学期再说。

“挥出每一句，曾认为的真理。”

于是这件事就算翻篇了，他们即将迎来期中考试。这次期中考试不同，他们是和茶青省的学校进行联考，而不和本校的其他班级一起考。

所以这次考试在本校内最多也只有班排名了。

这次的题目更加难，所以他并不对自己抱多少希望。

他最后得了7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