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言语不可粉饰的花海,绚烂与静谧并存之境。
莫名的柔风引导了目光自然而然地定格在远方的大树,繁茂的树冠遮蔽了半个天空。落日的余晖从花叶间瀑布般倾泻,橘红的晚霞自枝冠诞生,悠悠洒满另外半片苍穹。
细腻而清越的歌声似温柔的海浪,叫人不由自主地想去靠近那棵大树。花儿们齐声应和歌声,优雅地摇曳娇弱的躯体,无论是谁踏足此地都会沉沦在这欢悦的气氛里。
宏伟的大树给人一种近在咫尺的错觉,却又走了很久才到。所幸时间在这里似乎被按下了暂停,漫天的霞光如烈火般刺眼,雾气从天边蔓延过来。
循着歌声源头望去,大树的矮处延伸出一杆枝杈,那儿端坐着一名身姿曼妙的女子,纱裙遮不住的那双玉尺般的小腿俏皮地晃动着。那歌声如此的清晰,宛如溪涧中打碎的月光,蠢蠢欲动的青草,初绽的花苞……明明是如此的生机勃勃,却让听者心底翻腾起不明所以的悲伤。
唱歌的女子感应到了来者的驻足,便轻笑一声,碎花点缀织锦似的长发拂起阵阵香风。
“嘻嘻,你又来啦。”
百花骤然间停止摇曳,万物一切如入无风之境而归于寂静。
“呜——!”
大树发出了悲怆且愤怒的咆哮,树冠随之天塌似的砸了下来,厚重的压迫感几乎让人喘不上气。直到此刻来者才意识到远处灿烂的霞光本就是烈焰焚天,燎原的火从天边一路烧向树根,枯焦的残枝败蕊哀嚎着卷进了肆虐的火焰中,在毒蛇吐信般的火海中传来了嘈杂的咒骂。
火光遮蔽目光的一刹那,花瓣纷飞,女子嘴角的一抹微笑却如琉璃般支离破碎……
……
“哔哔哔——”
闹钟的怪叫将我拉回现实,没拉紧的窗帘透出的光像刀片一样砍在了我的腰间,身子只是勉强动一动便汗流浃背。强撑着缓缓坐起,蚊帐顶上的风扇稳定地“嗡嗡”叫唤。
我深吸一口气再徐徐吐出,闭上了酸涩的眼睛,眼角有什么湿润的东西迅速划过汗珠密布的脸颊滴落在被子上。
“奇怪……”我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心说,“又做噩梦了?”
我揉着头发下床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便扑面而来,属于清晨小城的喧嚣一瞬间涌进了卧室——不远处的车笛声,楼下老妇女们的谈笑声,吵闹的犬吠和麻雀们的唧唧声……一切如往日般稀疏平常,却似有恍然隔世之感。
简单洗漱一番后,我走到隔壁一扇紧闭的门前,门上贴着滑稽的手绘图宣告这是谁的地盘。
我朝门轻踢了两脚,见毫无动静便径直推开了它。
隔夜零食与香薰糅合的特别气味叫人直蹙眉头,昏暗的房间里死气沉沉,皱巴巴的衣物一半在床上一半在地上,凌乱的桌面和其上干净的暑假作业本形成鲜明对比。
房间的主人就像只豪放的野猫一样毫无形象可言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似乎是感受到新鲜空气的汇入,她挠了挠光洁的肚腩,发出奇怪的哼吟。
我抄起床头一只毛绒熊,扔在她的脸上,“差不多该起床了,苏桐。”
“干什么!!”“野猫”睁开血丝密布的双眼,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伸手将被子连身体带脑袋卷了进去,“神经啊你……我昨晚一点多才睡!别烦我!”
“平时我也不管你了,但今天是我高中入学的第一天,我必须马上监督你吃完早饭才能放心出去。”我皱着眉说,“你最好快点起来,不然我告诉爸妈说你玩手机玩到凌晨才睡。”
“苏尘,你怎么这样!告状是可耻的!”
“一放暑假就浪没边了是吗?作业作业不写,成天抱着手机电脑。马上都是初三的人了,收收心思不行吗?”
苏桐无精打采地坐起来,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你真是我见过的最烦的家伙了。”
“你就这么说你亲哥的吗?看样子确实有必要和爸妈汇报一下……”
“我错了亲哥。”
我着实有些无语地看着勉强挤出求饶表情的妹妹,摇摇头道:“赶紧的,别让我说第二遍。”
苏桐像小老奶奶一样佝偻着背下了床,走到门口还转头朝我做了一个鬼脸。
简单洗漱一番后的苏桐萎靡地瘫坐在椅子上,跟最近网上流传的“葛优躺”表情包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让人看着莫名想笑。
“你看你这个衰样,好像老了五十岁。”我毫不客气道。
“胡说!我可是青春美少女。”她一下子坐直身子,耸起鼻尖。
“行吧,美少女。露姨要一会才能过来,吃完早饭你把要洗的衣物扔进洗衣机旁的盆里。”我一边给她盛上一碗玉米粥,一边叮嘱道,“你也差不多两周就开学了,赶快把暑假作业补完,还有……”
“诶对了,老哥,你猜我我刚刚做了个什么梦。”苏桐连忙转移话题,眨眨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顿了一下手里的动作,没好气道:“不想猜!我刚刚说的话你听进去没有?”
“猜嘛猜嘛!”苏桐将我给她剥好的鸡蛋的蛋白与蛋黄分离,并若无其事地把蛋黄夹到我碗里,老气横秋道,“给,老哥,你现在长身体多吃点这个。”
“明明是你在挑食不想吃吧喂!”有时真有一种想揍她的冲动,“那我猜你做了一个总爱挑食最后营养不良饿死的美梦。”
苏桐“呸”了一声,一口把蛋白囫囵进肚里,好像被噎住了,连喝了几口粥汤才缓过来。
“跟你说,这梦贼真实,主角还是你!”她用夸张的口吻说着,一脸陶醉,“我梦到老哥你居然开了窍,在跟一个妹子表白!”
“……”
“眼看这女生就要拒绝你了,结果你猜怎么着?”苏桐陡然一脸坏笑,“‘嘭’的一声,世界末日直接降临!苏尘你直接炸飞到天上咯哈哈哈哈哈……”
“你都踏马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
看到我恼羞成怒的样子苏桐直接仰头大笑,可能笑的太猛,嘴里没噎完的饭米粒呛到了自己,面露痛苦地咳嗽起来。
虽然很贱,但毕竟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玩意儿,于情于理都不能见死不救。我站起来一巴掌拍击在她的后背,效果非常显著,苏桐咳出了米粒,捂着胸口幽怨地瞪着我:“你拍这么重想谋杀亲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