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少主爱剑。”
“不知此剑,可合少主的心意?”
野港涌动的海波,拍打着一艘巨大的舰船。
船上客堂内,一头发黑白参半的老者,在下首呈上了,一柄银质黑鞘的剑。
那老者,不是别人,正是葬金阁阁主,赵百味。
上首坐着的,是个暗棕华服的年轻人。
他伸手,接过呈上的剑,爱不释手地赏玩了一会。
“少师剑。”
他指头抚着剑身,唇角勾出抹笑。
“果然名不虚传。”
“你做得很好。”他对下首的人说。
“少主谬赞。”赵百味拱了拱手。
“只是,我有一事不明白。”
那人从襟内,掏出块锦帕来。
“少主所言何事?”赵百味问。
那人用帕子,一下一下擦着少师,李相夷那把。
剑上不脏,他更像是,要把它过往的一切痕迹,都擦除干净。
“李相夷佩此剑,剑不离手,已有一年之久。”
“他熟悉得,想必就跟熟悉自己的手脚一样。”
“你是如何骗过他的?”
“回少主,”赵百味解释起来,“在下以八百两纹银,从黑市老孙那里。”
“购得一把极为逼真的仿剑。”
“此剑同李相夷的一置换,他走出葬金阁,也没觉出半分端倪。”
那人“哦”了一声,“有多真?”
“比我这把还真?”
他指了指侧墙边上,挂的一把少师仿剑。
赵百味顺他指的方向望去,光是观摩两眼,就知优劣。
“此剑,仿得不比那把的千分之一啊。”
说完,他又咂摸出不对味来。
“老朽不是说,少主买的仿剑不好的意思。”
“我是说,是说……”
他说了半晌,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脸色急得很难看。
那人却并不在意,笑一声道,“赵阁主不必紧张。”
“我也并没有说什么。”
“什么仿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把帕子扔桌上,又朝少师吹了口气。
注目着微热的雾气,在寒凉的剑身上消散。
“真的剑,在我手里就行。”
“从今往后,这把剑就不再是李相夷的,而是我的。”
他把“我的”两个字咬得很重,充满了浓郁的,据为己有的味道。
顿了两秒,他把少师插回鞘中。
心情很好地走下上首椅子,抬手搭了搭赵百味肩膀。
“放心,事成之后,少不了你们葬金阁好处。”
“我还要多谢了,赵阁主肯归附我们,予我们以助力。”
赵百味脸上的皱纹,为笑意挤动。
“少主哪里话,是您慧眼识珠才对。”
谢罢,他想起什么,又恭维道。
“少主料事如神,李相夷他们,果然来了葬金阁,寻东联海帮的消息。”
那人从他肩上抽开手,往窗边踱了几步。
“他们就是不寻,我们也有法子,给他们送去。”
他指的是,让葬金阁假意倒戈。
毕竟,现在江湖上各门各派站队,不是什么稀奇事。
赵百味跟他走了两步,面色突然一忧。
“只是,我葬金阁这一去。”
“他们疑心,我们送出的消息是假的怎么办?”
那人并不担心,负手反问。
“我问你,我们给的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
“按少主的吩咐,葬金阁出的那两个消息,真得不能再真。”赵百味脱口而出。
那人进一步道,“我再问你,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赵百味忖了忖说,“让他们身先士卒,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这就对了。”那人了着窗外,壮阔的海面。
“我们送他们真的消息。”
“他们就算怀疑,去验证,也验不出假的来。”
“因为事实,本就是如此。”
“他们依着可靠的事实,去为我们开路,不好吗?”
赵百味佩服得五体投地。
“少主英明。”
被称作少主的人,又笑着喃喃了一句。
“李相夷他们,也不知这会子到哪一步了。”
“我可是很相信他们能力的啊,别让我失望了……”
李相夷六人,在葬金阁扑了个大大的空。
是将近一个时辰前的事情了。
他们把葬金阁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掘出一个人来。
更别提他那把少师剑了。
在黑市里打听搜寻,也是查无所获。
六个人心情沉重愠烦地,往黑市外走去。
“可恶,人都心虚跑了,果然是不安好心。”
方多病步子踏得啪嗒响,气鼓鼓说。
“这下真相大白了。”
南宫弦月生气的点,同他有些微的出入。
他嘴巴蹦珠子似的吐着字,话对李相夷。
“他们就是拿了把极真的假剑,充你的真剑。”
“给我们演了出‘狸猫换太子’。”
也不能这么说……是真的换真的。
李莲花三个大的,瞄眼李相夷,想知道他如今,是不是也认定,手里的少师是假的。
李相夷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他握着手里的剑,还是有种如烟似雾的莫名感觉。
这剑,真得不像假的。
李莲花三人,惋惜地收回目光。
这小子的狐疑,多半是洗不清了。
不过也还好,只要妙手空空嘴严,有物证也没个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