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的王小宁,觉得自己像一个被固定在祭桌上的器具,可以让人随意摆弄,已经失去了作为女性的尊严。她想发作,可是她忍住了。
两周前她就拿到确诊报告了,那些天她坐立不安,想立刻手术把肿瘤切了,癌细胞每天都在生长,多拖一天病情就严重一些。可是这样的大医院病人太多,如果不是托人找关系,估计还得等一阵才能住上院。住院后的经历着实让她感觉受到了羞辱:这些穿白大褂的当着自己和家人的面,说得了这个病就是行为不检,就差没直说她私生活糜烂了。可这么多年来,她只有丈夫这一个男人,终日都只围绕着丈夫和孩子转,她简直比窦娥还冤。
她周一住进病房时,严凛就带着学生给她做了妇科查体了,赤裸着下身,把最隐私的部位暴露在一群陌生人面前,就因为对方是医生,所以自己就能做到完全不害臊了吗?被那个像鸭嘴钳一样的冰冷器械撑开下体时,她感觉到钻心的疼痛。可想到这是一家三甲教学医院,医生是一个传帮带的行业,自己受点委屈,作为“教具“被展示,受点疼痛和委屈,她也忍了。
昨天的术前谈话,她不过问了句手术后是不是会影响夫妻生活,严凛就回怼她“命都要保不住了,还有心情想那档子事情”。好像她是个欲壑难填的女人,满脑子都是那件事。可是她能不考虑吗?丈夫前几年去外地工作了,两人离多聚少,她能感觉夫妻感情也出了问题。现在又得了这个病,手术后要是彻底不能过夫妻生活了,丈夫会和她离婚吗?有了孩子后,她再也没去工作过了,这么多年来,婚姻和孩子就是她为之奋战的事业,是她的精神支柱,可现在,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支柱要坍塌了。
她还想着,是不是昨天下午的术前谈话,她激怒了自己的主管医生,所以她要变着法子的羞辱自己:在病房里当着家属的面问学生宫颈癌的发病原因,暗示她是个私生活混乱的女人。打着“教学”的幌子,让更多的实习生来围观,再次让自己患病的隐私处暴露在更多的陌生人面前,甚至是陌生异性。
她早前就听亲戚说了,严凛是个很能干的外科医生,管病人和做手术都非常利落。可作为严凛的患者,每当她利落地给自己做妇科查体时,她的“利落”让作为患者的自己感受到的只有实在的痛苦和羞辱。她甚至感觉到,严凛完全不把她当人。
两人的手术都被定在周四。周四早晨,严凛给两人安排了最后一次阴道准备(部分子宫全切手术,子宫要从阴道取出,为减少手术感染,这类手术需要在术前三天内每天用窥器撑开下体,予以阴道消毒)
严凛之前带的规培医生已经去了其他科,这一天患者术前的阴道准备工作,严凛就交就交给了新来的规培生。
给王小宁做准备的是个男医生,昨天才来妇科,之前也没有使用过窥器,只是昨天见严凛示范了一下,真的操作起来才发现和想象的不太一样。窥器撑到一半就打不开了,只得撤出来重新进入,接连两次都没能撑开,他有些急了,便加大了撑开的力度。王小宁痛得惨叫起来。
王小宁本就不满严凛给她安排了男医生,偏偏这人还这样鲁莽,给她带来了更多的痛苦。她这下可以肯定了,就是周二的术前谈话,她惹怒了严凛,才让她故意整自己。在病房里羞辱了她还不够,还刻意安排这个业务不熟悉的男医生来折磨她。可是现在,她还不能发作,这台手术严凛还要参与,如果再得罪她,没准她会在术中使坏。
王小宁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可到底是没流下来。躺在检查床上的她再一次感觉到,作为患者太难了。患了病的人在医院,就像是一块在砧板上的肉,而医生是刀俎,即便吃了亏,她也只能任人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