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汉延熙二十年,姜维在汉中操练人马,得两员川将:一是蒋舒,一是傅佥,二人颇有胆勇。忽闻司马昭兵征淮南,姜维大喜,遂表奏后主起兵伐魏。中散大夫谯周自叹曰:“近来,陛下溺于酒色,亲信侍臣黄皓,朝政日頽,伯约累次征伐,不体恤军民,国将危矣!”乃倾心作《仇国论》一篇,寄与姜维,以表深意。
姜维接书观之。其文曰:“人问:古往能以弱胜强者,其术何也?答曰:处大国无患者,恒多慢;处小国有忧者,恒思善。多慢则生乱,思善则生治,常理也。故,周文王养民,以少取多;勾践恤众,以弱毙强,此其术也。人问:昔者,楚强汉弱,相争无宁,乃约分鸿沟,各归养民。张良以为,民志既定,则难撼矣,遂请帅追项,终致羽毙。岂必文王、勾践之术乎?答曰:商周之际,世尊王侯,君臣久固,民意所植,根深难拔。当此之时,虽有高祖,安能仗剑取天下乎?至秦,罢侯置守,民疲秦役,天下土崩,岁改帝,月易公,鸟兽惊骇,莫知所从。于是,豪强并起,虎狼纷争,天下鼎沸,故尔,汉祖仗剑而平四海。目下,我与曹魏皆传国易世,民心思定,非秦末鼎沸之时,实为三国并据之势,是故,可为文王之术,难为高祖之举也。夫,天时可而后动,运数合而后举,故汤、武之师,不在于战而克,诚在于重民审时矣。若穷兵黩武,必致国崩势成,但遇大敌,虽智者亦无能为也。”姜维看罢,掷文于地曰:“此乃迂腐之论耳。”遂问傅佥曰:“以公所见,我军当出何地?”傅佥曰:“曹魏长城戍,乃魏军囤粮之所,今秦川空虚,我可出骆谷而东,经沈岭直取长城戍,若得其粮草,秦川可下矣!”姜维大喜,提兵而进。
长城戍守将司马望,乃司马昭之族兄也,闻蜀兵杀来,即与王真、李鹏二将引军前迎。行不二十里,两军相遇。阵形摆开,王真挺枪出马,蜀将傅佥纵骑上迎,杀不十合,傅佥生擒王真回阵。李鹏大恼,抡刀杀来,傅佥扔王真于蜀阵前,手提四楞锏拨马回战。大刀凌空而下,傅佥闪身避过刀锋,一锏正中李鹏面门,眼迸脑出,坠马而亡。王真亦被蜀兵乱枪刺死。蜀兵大进,司马望败入长城戍,闭门不出。
次日平明,蜀兵火箭自天雨泻,兵铺粮草尽燃,军兵大乱。姜维又令积柴烧门,顿时烈焰腾空,城门将陷。忽听身后喊声大震,回首望之,见魏兵大队人马铺天盖地杀来。姜维勒兵相迎,军马摆开,旗鼓相对。魏阵中一小将全装惯带,挺枪而出,厉声叫曰:“认得邓将军否?”姜维并不搭话,纵马上迎,大战二十余合,未分胜负。姜维心生一计,拨马而走,小将赶来,伯约暗取雕弓,忽回头一箭,小将闪身避过。二箭未发,小将枪到,姜维闪过枪头挟住枪身,小将大惊,弃枪而走。姜维追至阵前,魏阵中邓艾喝曰:“姜维匹夫,休赶我儿,邓艾在此!”姜维勒马曰:“今已天晚,明日决战。”邓艾曰:“既如此,各自收兵。”于是,两军皆退。
邓艾临渭水下寨,姜维跨两山扎营。邓艾下寨毕,出观蜀营地势。遂修书与司马望曰:“蜀营居高临下,且人多势众,我等暂不可与战,待关东兵到,三面击之,无不胜也。”且遣长子邓忠,前往助守。
次日,姜维五更造饭,平明列阵。魏营偃旗息鼓,至暮无一卒出营。姜维使人来下战书,邓艾假意应之。次日,姜维引兵而候,魏兵仍是不出。姜维再令人去下战书,并责其言而无信。邓艾款待下书人,谓曰:“艾身有小恙,故误相约,明日决战。”次日,姜维严阵以待,邓艾仍是未出。傅佥曰:“魏人多诈,当慎防之。”姜维曰:“他拖延时日,欲待关东兵到,三面攻我也。”忽报:“司马昭破了寿春,杀了诸葛诞,其前部人马,已过长安,向我杀来。”姜维仰天叹曰:“此番伐魏,又成画饼矣!”遂令步军先退,马军断后。
邓艾闻报笑曰:“姜维知我大兵将至,故先退也。”众将曰:“可乘机追之。”邓艾曰:“不可追也,追必中计。”众将不信。邓艾令军稍探。回报曰:“骆谷险要处堆积柴草,要烧追兵。”众将叹服。
东吴大将军孙綝,闻全端、全怿、唐咨降魏,勃然大怒,将三人家小尽斩于市。令弟威远将军孙据,入主苍龙宿卫。命弟武卫将军孙恩、弟偏将军孙干、弟长水校尉孙闿,分领禁军诸营。一日,吴主孙亮游西苑,欲食生梅,乃令一黄门取蜜。蜜至,见内有鼠粪数粒,孙亮大怒,召藏吏责之。藏吏伏地叩曰:“臣封甚严,不知为何会有鼠粪?”孙亮问曰:“此黄门曾向你索蜜否?”回曰:“数日前,其曾向臣索蜜,臣实不敢与。”孙亮指黄门曰:“必是尔怀恨陷害。”黄门不认。孙亮曰:“此易耳,若鼠粪久在蜜中,必内外皆湿,若是新放,则外湿内干。”遂命剖开,果然内燥,黄门瘫软服罪。吴主遂聪明如此,然被孙綝把持,不能主张。
是日,惟侍郎全纪在侧。纪乃国戚。吴主泪下告曰:“孙綝专权滥杀,欺朕太甚,今不图之,必为大患。”全纪曰:“陛下但有用臣之处,臣万死不辞。”孙亮出诏书曰:“朕,诏命卿父与御林将军刘丞,统领禁军,把守城门。朕亲出大内,诛杀孙綝。但不可让你母得知,你母乃孙綝堂姐,万一有泄,误朕非浅。”全纪接诏归家,密告其父太常卿全尚。尚试告其妻曰:“三日内,杀孙綝。”其妻曰:“该杀。”神色无异。其妻却暗使人密告孙綝。綝大怒,当夜即令兄弟四人,点起甲兵,攻杀刘丞于苍龙门,又将全尚一家老小尽数拿下,兵围皇宫。
内侍慌忙奏告。孙亮大怒,指全妃骂曰:“你父兄误我大事矣!”遂拔剑欲出。全妃、内侍牵其衣袍不放。孙綝将全尚、刘丞两家并斩于市,乃召众文武于朝。孙綝按剑登丹墀曰:“当今主上,荒淫无道,理应废之,有不从者,以谋反论处!”众大臣畏惧,皆曰:“愿听大将军令。”尚书桓彝冲冠大怒,挺身骂曰:“今上聪明仁德,汝何敢出此反言?吾宁死不从逆贼!”孙綝大怒,拔剑杀之。遂仗剑入内,剑指孙亮骂曰:“无道昏君,本当诛戳,看先帝之面,废你为会稽王!”中书郎李崇夺了玺绶。孙亮大哭而去,时年方十六岁。
孙綝遣宗正孙楷,中书郎董朝,去迎琅琊王孙休。孙休,字子烈,乃孙权第六子也,现居会稽郡。休夜作一梦,乘龙上天,回顾不见龙尾,大惊而醒。天明,孙楷、董朝至,拜请回都。行至曲阿,有一老人迎休叩曰:“天下喁喁,事久必变,殿下速行。”当日即至布塞亭。孙恩行丞相事,引众臣将天子车驾来迎。休不敢乘,登小车而入建业。
孙綝迎于宫外。孙休慌忙下车答礼,孙綝上前扶起,请入大殿,升御座即天子位。文武朝贺,大赦天下,改元为永安元年。众官各赐封赏,封孙綝为丞相、大将军、荆州牧、增食五县;封孙恩为御史大夫、卫将军、县侯;封孙据为右将军、县侯;封孙干为杂号将军、亭侯;孙闿亦封为侯。孙綝一门五侯,皆典禁军,权倾人主。
自此,孙綝愈横,火烧大桥头伍子胥庙,又坏浮屠祠杀道士,慢民辱神,无有不敢为者。时至腊月初一日,孙綝依往例,奉烤牛美酒入宫上寿。吴主不纳。孙綝乃以烤牛美酒,至左将军张布家中共饮。酒酣,綝谓布曰:“我废会稽王时,人皆劝我为君。当今圣上,非我孙綝岂能为帝?今入宫上寿竟被拒,早晚必废之。”张布诺诺而已。次日,布密奏吴主,孙休大惊。
两日后,孙綝令中书郎孟宗,引中营精兵一万五出屯武昌,将武库内兵器尽与之。将军魏邈、武卫士施朔密奏吴主曰:“孙綝调兵于外,搬尽武库兵器,早晚必变。”孙休急召张布商议。布奏曰:“老将丁奉,胆略过人,可断大事。”遂召丁奉入内,告知其事。丁奉奏曰:“孙綝兄弟朋党甚众,不可轻举。三日后腊会,百官朝贺,公卿俱至,孙綝无备。臣与魏邈、施朔在外行事,张布引武士在内行事,内外一起动手,可除国贼。”孙休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