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州龙游县，佐僚宅邸处。

李跃进与众汉子收拾完行李，匆匆装载牛车，离开县城，往西南方向前进。他们此行打算返回雅州荥经，上任石门戍，毕竟在嘉州的治水职事已宣告结束，没理由继续待下去。

一伙人约莫六十来号，各个都垂头丧气，精神萎靡。自从听闻上游堤坝被毁，几千人被迫流离失所之后，他们刚抗洪胜利的喜悦便消散得一干二净。

正当众人要走出县口牌坊之时，只见大路两旁站满了百姓，密密麻麻。他们手提竹篮箩筐，里面塞满了各种物件，比如枇杷，比如胡饼，比如麻衣等等。

李跃进微微发怔之时，突然有人走上前来，就在一刹那，所有的人都向前涌来。李跃进的车队瞬间被百姓包围，只能艰难向前挪动。

一个中年汉子往车筐塞了一大箩包子，他低着头，李跃进没有看清他的模样，只是下一刻又看到他低着头往下一辆车塞了一箩。

庞元没忍住，拿起一个吃进嘴里，咀嚼着美味的菜包子的那一刻，这条粗大壮汉竟然哭了，嘴巴还模糊地发出“真好吃”的声音。

于是，短短几百米距离却足足花费一个时辰有余才走完。

许多年后，当李跃进即将到达生命尽头之时，他还能回想起这天的场景。

“那条泥路很短，却又很长，长到我一辈子也没走完。”

······

当晚，李跃进把三十条汉子连带房谔一同叫来营地外围。

他站立众人身前，环绕扫视，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想问问各位，你们认为自己是什么人？”

“家奴？”

“农人？”

“士兵？”

众汉子眉头紧皱，搔耳挠腮，认真思考许久，才将将回答道：“应该算是士兵吧。”

“没错，我们是士兵，合起来便是一支军队。”

“大伙不要觉得，咱们只有三十号人，不足以称为军队。可在我的眼里，咱们打击土匪，攻杀蛮夷，抗洪救灾，干的便是军队的事情，甚至比不少藩镇牙兵干得好，干得出色，足以称为一支合格的军队。”

李跃进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么我再问各位，我们究竟为什么辛苦训练，为什么拼搏奋斗，为什么流血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