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麓书院。
“嘉年,你快下来看,朝廷下旨,直郡王统领水军收复澎湖列岛了。”
董鄂嘉年正在藏书楼二楼里看书,同门师兄李复手里拿着一封书信在楼下蹦跶,兴高采烈地叫他下去。
“师兄,你哪里来的消息?”
“大师兄托人送来的,你别看书了,赶紧下来,老师叫我们去他那儿一趟。”
董鄂嘉年四月从京城到岳麓书院,入院考试时,他写了一篇论农和商的策论,叫岳麓书院的山长郭金门看上了,问他愿不愿意拜他为师。
董鄂嘉年肯定答应。于是,他成了郭金门的第三个弟子,董鄂嘉年前头已经有两位师兄。
大师兄朱轼,字若瞻,看看他的名字,和’若瞻’这个字,就知道他是苏轼的迷弟。康熙三十三年中进士,选为庶吉士,后来下放至潜江当知县。因不少同僚还在朝中,朱轼消息灵通,朝廷让直郡王统领水军收复澎湖列岛的消息就是他送来的。
二师兄李复,和董鄂嘉年年龄相仿,是个喜好交友的乐天派,和董鄂嘉年关系处的极好。
董鄂嘉年匆忙下楼,李复催促他快跑几步:“老师看到信的时候特别激动,我感觉老师肯定有大事跟咱们说。”
师兄弟俩跑去后山老师的住处,他们到的时候,老师正在打发小厮收拾行李。
“你们俩来了。”
郭金门看到他们两人连忙道:“为师即将出远门,书院里的事暂交给副山长安排。为师不在书院,你们两人在学业上也别懈怠。特别是你,李复,明年是乡试之年,你要抓紧时日,千万别虚度光阴。”
“老师,您这是要去哪儿?”
“为师即将去福建泉州府,我要亲眼看到我大清将士收复澎湖列岛。”
董鄂嘉年劝道:“老师,您前些日子生了场病,身子骨还没完全养好,这又要出远门,万一在外旧疾复发如何是好。”
“你们别劝,老夫我活到这把年纪也够了,万一死在外面,哪里死就哪里埋吧。”
两个当弟子的没有老师这般洒脱,师兄弟对视一眼,董鄂嘉年道:“老师,我后年参加会试,时日甚多,师兄不得空,不如我陪您去泉州?”
“你去?那也行。”郭金门点点头:“你是满人,还是从京城来的,水师里面有没有你认识的人?”
董鄂嘉年摇头:“水师以绿营汉人为主,满人的将士多在北疆,我无从认识水师的人。”
“一个你都不认识?拜师时,为师记得你家里人都是武将?”
董鄂嘉年道:“我董鄂家确实大都是武将,但不擅水战。再者说,澎湖之战爆发的太突然,就算皇上想从北方调兵,也来不及赶去泉州,直郡王统兵打倭寇,也只能从沿海水师调兵。”
“你大哥不是在南方任职?”
“我大哥不在福建,他在广信府任正四品指挥佥事。”董鄂嘉年道:“老师,就让我跟您一起去吧。”
“也罢,你想去就跟着去吧。出去开开眼界,长些见识,待到会试时,你的策论会更加言之有物。”
李复也想去,郭金门瞪他:“你如今连举人都没考上,出远门耽误你读书,那可怎生是好?”
“我可以在路上背书,遇到不懂的还能问师父师弟。”
李复也想去外面长见识。
郭金门不知道是不是偏爱出身不好的穷学子,先前收的两个弟子,朱轼是农家子弟出身,李复也是农家子弟出身,两人的求学路径相似,都是举全家甚至全族之力才供出他们一个读书人。
李复靠着博闻强识考上秀才,后又考进岳麓书院,拜郭金门为师。他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从老家到岳麓书院,从未去过其他地方,更别说出省。
李复哀求:“老师,圣人都说读万卷书走万里路,我明年将要考举试了,却只会在纸上写文章,连湖南之外的地方都没去过,考策论时,如何能写出精髓来?”
见老师不松口,李复继续又道:“小嘉年师弟和我年龄相仿,就已经独自从京城到岳麓书院求学,我……”
“行了,想去就去吧。你也年纪不小了,别做小儿之态。”郭金门嫌他烦。
李复嘿嘿一笑,他攀着嘉年的肩膀:“师父,你还要收拾什么行李,弟子帮您。”
“我这里不用你们,你们回去收拾行李吧,下午咱们就走。对了,家里马车不大,以免咱们三人乘车拥挤,你们别带太多行李。”
李复干脆地答应了,反正夏日天气热,衣裳容易干,带一套换洗的就成。
董鄂嘉年道:“既然如此,师兄跟老师乘一辆车,我和我夫人乘一辆马车。”
“哎呀,我都忘了,小师弟出身富贵人家,跟我等泥腿子不一样。”
董鄂嘉年瞥了师兄一眼,对老师恭敬道:“自从来岳麓书院后,我和夫人一直未回去看望过兄嫂,福建距离广信府不远,回来时,我想带着夫人顺路去一趟广信府。”
“手足兄弟,是至亲,确实该常回去瞧瞧。”
郭金门答应了,董鄂嘉年和李复这才退下,约好午时末在书院门口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