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杜走后第七天,老杜提上酒壶,独自来到江边。
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小杜要到江边看看渔船系紧了没,临走还和父亲说好:
“要是风雨太大,路难走,儿子就先在江边兄弟家里歇歇,日出前准会回来。”
第二天晌午,等了半天的老杜到江畔小何家打听,一家人都说自己昨个夜里没见着小杜。他们跟着老杜急匆匆往江边赶,却只看到杜家的蓑衣和斗笠浮在江面上,随波起伏,像是一首极具死感的哀歌……
小何跟村里其他与小杜要好的孩子商量,劝说爹娘帮着老杜,给他儿子盖了个衣冠冢。
小杜没了七天,衣冠冢终于完工。老杜把来帮忙或纯是看热闹的客人们送走——后者占多数——随后提上酒壶往江边去。
要是那天天一亮,俺就出去找他,说不定还来得及;要是晚上,俺跟他一块儿出去,要死也是让俺淹死;要是俺没让叫他出门,俺自己去……
儿子是被俺弄死的。
老杜在江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拔开酒壶塞子,仰头就要把酒往嘴里灌;一抬头,看见不远处还有个人——
他停住了。
小沙子跪在一块更大的石头上,拿着小石子在上边画画。
这孩子和小杜一般大,却是个傻的。爹娘都是本地人,把他丢在家里,上县城打工去了;好在孩子很能干活,人也还算乖巧,村里人都乐意让他上自己家吃饭。
俺还是别喝了。
得看着这龟孙。
要是他掉水里,能把他捞起来的只有俺。
老杜把酒壶搁在一边,朝小沙子呵了几声,叫他当心着点儿。
太阳逐渐往西边落,眼瞅着要掉进水里。老杜看着江面,觉得江里的太阳正徐徐上升,似乎马上就会从水里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