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三十一(1 / 2)根—美国首页

康达觉得自己要发疯了。他全身裸露,被绑了链又上了枷,醒来时发现自己夹躺在另外两人中间,而且置身于一个充满闷热,令人作呕的恶臭和恶梦似的尖叫、哭嚎、祈祷和呕吐的黑暗中。他可以感觉到也可闻到自己吐在胸部和腹上的气味,全身因被擒来的这四天内所挨的鞭子而痛得抽搐。可是最疼痛的地方莫过于被烙铁所印的双肩之间处。

一只既肥且全身又毛茸茸的老鼠触着他的面颊,老鼠带着胡须的鼻子唤着他的嘴巴。他因一股厌恶感而全身直打哆嗦,于是死命地咬紧自己的牙齿,才使老鼠跑掉。气愤之中,康达又抓又踢那困住他双腕和双脚的木枷。同时,和他绑在一起的人也发出愤怒的狂叫和拉扯。这番震惊和痛楚使他更火上加油,于是他突然跃起,但头竟猛地撞到顶上的木头——正好撞到他在森林内被“土霸”捶打的部位。又喘息又咆啸的他和隔壁那位他看不见脸的人不断地用铁铐轰击对方,一直到两个人都筋疲力竭地瘫痪倒地。康达感觉自己又要开始呕吐,于是努力地要回吞进肚,但还是没办法。他那已空无一物的胃里涌起一股酸液,从嘴角流出。他瘫在那里,真希望自己死掉!

他告诉自己,为了保存所剩的体力和让神智清醒,他绝不可以再失去控制。过了一会后,当他感觉到自己可以再动时,他慢慢地,而且小心翼翼地用他的左手去探摸上了枷的右腕和右脚。那儿正在流血,所以他轻轻地拉了链条,但那链条似乎和刚才与他有一场争斗的人锁在一起。康达的左边躺着另一个脚踝和他锁在一起的人,对方一直不断地呻吟。大家都挤躺着,所以只要脸稍微挪动,他们的肩膀,双臂和双脚都会碰在一起。

康达记得他刚才撞到头的那块木板,于是再把自己拉起来时很小心谨慎地让头只轻轻地擦碰而已;可是那儿连坐着的空间都不够,而且他头部后面是一片木墙。“我像一只掉进陷阱的豹子。”他想着。然后他忆起好几年前被蒙着眼带到“裘裘鲁”,坐在黑暗的成人训练屋内,他想哭,但他极力地把它忍回去。康达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去想他周围的哭声和呻吟声。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一定有着不少人。有些人离他很近,有些人离他很远,有些人在他身旁,有些人在他前面,但全部都挤在这间房间里。假如竖起耳朵来仔细聆听的话,他可以隐隐约约地听到更多的哭声,而且全来自下面,在他所躺的破木板下面。

他再更专心地倾听,听出他身旁有许多不同的语言。有位富拉尼人一遍遍地用阿拉伯语大叫:“天上的阿拉神啊,救救我!”一位赛瑞拉族人嘶哑地哀泣,呼天抢地地叫出一些人的名字,但康达所听到的大部分是曼丁喀语,其中最大声的是对方不断地用男人秽语狂乱地大叫“土霸”会不得好死。其他人的叫喊声中都夹杂着哭泣,使得康达无法辨认出他们的意思和语言,但他知道他所听到的一些奇怪语言一定是来自冈比亚以外的地区。

当康达躺着聆听四方的动静时,他慢慢地开始意识到他一直强忍着几天来想排泄的冲动。可是他再也撑不住了,终于粪便从他的臀间喷泄出来。闻到自己排泄物的恶臭,一阵嫌恶和羞愧使康达禁不住开始啜泣。他的腹部又再度抽搐绞动,这次只排出一些粪沫,但他仍然觉得作呕。他究意是犯下什么大罪,今天才会遭到如此的惩罚和下场?他向阿拉神祈求答案。但单就自他出外去伐木做鼓架的那天早晨起就没祈祷这件事就已是罪大恶极了。虽然他无法下跪,甚至不知道哪个方位是东边,他仍是躺着闭上双眼祈祷,恳求阿拉神的原谅。

过后,康达又躺了好久,全身都在痛。然后他慢慢地察觉到其中之一是他那空无一物的胃正绞成一团。他突然想起自被俘虏的那晚起,他就未进过任何食物。他正试着去回忆这段时间内他是否一直在睡觉,然后他突然看到自己沿着森林的小径走。两个黑人紧跟其后,另两个穿着奇装异服,留着奇怪颜色长头发的“土霸”走在前头。康达死劲地睁开双眼,猛力地摇着头。他满脸为泪水所濡湿,而且心也砰砰地跳,原来他一直昏睡不省人事。一切宛如一场噩梦,或噩梦只是这一片霉臭的漆黑?不!不!这一切又是如此的真实。康达不愿想起的事又历历地浮现在他脑海。

在树丛里奋不顾身地与两个黑人叛徒和“土霸”格斗后,他记得醒来时在一阵头晕目眩和胀痛中发现自己双手被反绑,双脚被镣铐,还蒙上眼罩。他踢打着要挣脱束缚,但他们用尖木棒狠狠地戳他,戳得鲜血汨汨地沿着两腿流下。他勉强站起来,拄着树枝开始蹒跚地跛行。

康达可借声音和对脚下地面的感觉来判断,他在沿着波隆河岸的某个地方被推进一艘独木船内。仍然蒙着双眼的他听到那两个黑人走狗快速地划着船,每当他一挣扎“土霸”就会抽他。到岸后,他们再度步行,直到日落西山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地方,就把康达往地上一推,把他绑在竹篱笆旁,然后拿掉他的眼罩。眼前虽然一片漆黑,但他仍可看到站在他面前那“土霸”的苍白脸孔,还有附近像他一样躺在地上的其他人侧影。“土霸”拿出一些肉要让他咬一口,但他别过头去,把下巴紧紧地夹住。怒气冲天的“土霸”掐住他的喉咙,强制要他张嘴。当康达仍然用力地紧闭时,“土霸”击出一拳,重重地打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