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行远发出轻轻鼻音,顺着这一口气大展神威,不过比之鬼字又不免黯淡几分。
几时也在这时开口:“祀咒不是这么用的。”
“啊!”周全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跟他说话,道:“那要怎么用?”
对于祀咒,周全的了解和接触还是不够深刻,这种事情,听一听前人的话,坏处不大。
几时说道:“祀咒在祀,寓和神明沟通,而咒就是沟通的话语,你只是在沟通咒,不是在沟通神。”
周全听完,心中有了一股冲动破开土石,道:“神、主、平、巫,为什么有这些划分?神明存在吗?”
“神明并不存在,这些祀咒划分也是为了区分。”几时耐心解答,并不因为异鬼扑涌更多而对周全的问题生出不耐烦的情绪。
周全心中思绪电转,念头纷呈又寂寥:“神不存在,那我在和谁沟通,不还是咒吗?”
几时引爆旌旗,给众人带来了喘气回息的宝贵时间。
几时:“你需要神吗?”
心境砸入一颗石子,周全恍然大悟。
咒不是沟通,而是命令,驭神而驶,祀咒敕神。
“是你命令神,不是祁求神。”周全说出所悟。
接着便说道:“穿昒之远,亘古不灭的星体。”
神祀咒——017,远星之火,启纹。
云气龙卷凝缩,周全五根之下燃起一株火苗,豆粒大小,摇曳不灭,忽然生出一道信息。
周全在心中默念:“于行,寂静虚无。”
一阴一阳,云气分作两道,在珠子中流转互补。
不可占尽一方,周全想到生死玄衡,由此而感,舒心而笑,心中那道理又添砖加瓦。
轰。
那黄沙巨像倒地,尘土飞屑无数,那圣人神相更是残破不堪,“忠”、“孝”、“礼”三字被打的崩碎,“义”、“仁”二字神光蒙布,不如此前昌盛。
李晓拔地而起、追逐怪物而去,手中抛出字印,一转之下,横通天地,盖压下时,哀嚎怨叫回荡,冲天撞字。
破开字印,怪物挖出一只眼珠捏爆,一条扭曲长河阻断了李晓的道路。
李晓停在空中,隔空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吧。”
声音也被扭曲,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眉头紧锁,李晓不解。
明明此前一战怪物的实力已被削的大减,此次出手既有前人算计,便不算意外,本应是斩杀,可为何对方不似回光这照的濒死,力道绵延,底牌更不知藏在何处。
压下疑惑和烦燥,对方传来声音:“哈哈,李晓,你们不会真以为长流会被你们斩断吧。”
李晓蓦地转头,怪物不知何时扭曲了空曲在水帘中放入一颗眼珠。
轰,从中间断裂。
李晓如何猜不到,前人算计算错了。
眼中的怒火要喷出来似的,怪物大快朗笑:“李晓,你们不是以为我就要死了,对啊,我要死了,来杀我啊。”
周全在下面听见这句话,抓住一道空隙在心底问小道童:“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几乎要吼出来了。
心底滋生的恐惧让他发疯,哪怕是几时等鬼字也不得不停下,平复心神。
心底静静,并无答声。
仙山之中,华光拢罩,周拂尘右手捂住心口,艰难的挪动步伐来到水池边缘,放出一口气,一头栽了进去,砸的水光滟滟。
紧拧在一起的眉头舒缓,衣袍自行脱解。
“故弄玄虚。”李晓强行冷静下来,可当他重新执掌书山势域展开时,手中动作却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咔咔。
两条裂缝爬上了他的势域,两块势域碎片掉落,可一同掉落地还有众人的信心。
叮,碎片消散,清楚看见和清晰听见让众人心跳漏了一拍,也蒙上了阴霾。
古人对神的评价——无漏无缺。
解鬼登神分两步,解鬼——破心障,登神——凝势域。
破心障在前,凝势域在后,是以心境无缺无漏,势之强盛一体成域。
可势域碎了呢?所有人都知道答案。
李晓的波澜不惊褪却,那无漏无缺的心境不用内视,就能感知到心境上面表层已是斑驳裂痕成沟壑,危危碎解。
陆青在下方看见李晓那憔悴的眼神,心里一紧,几乎就要冲上去,可一想到李晓的托负和叮嘱,冲动的想法还是收住了,只不过忧愁难收,盼望那人平安。
遥遥望着怪物,李晓的浩然气在体内骨髓震荡,强撑着掌握书海,水幕再一次隔开视线,李晓心境一点点下沉,浩然气脱离了他的操纵,在身体各处游戈,疯狂如野兽。
怪物站在远方,并没出手,闲心悠志好似全然不惧。
都在这一次亮底牌了,又怎么会怕呢!
腥红的眼珠转动,扭曲不清的声音从四周各处断断续续传来。
“千年局,千年谋,连董仲舒都只敢以徐缓渐图,你和你师父都一样的蠢蛋,还敢妄想以百年之谋取千年之想。”怪物说道:“你是不是觉得你很聪明,那你要不要猜猜,我还埋了。”
“浩然气。”李晓紧闭双目,这“浩然气”三字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他牙缝跑出来的。
怪物沉默,李晓却捕捉到一声似有若无的嗤笑。“来猜一下,会有多少人。”
声音不再扭曲,却更扰人心。
“成为我的座臣。”
座臣,长流最为接近神字的鬼字异鬼。
李晓瞳孔惊颤。
水帘被截断,那外面的一幕闯入视野,几乎漫无边际的黑潮停止了涌动,异鬼的身体在扭曲,可在人们眼中,那些长相怪异的异鬼在扭曲中显现出来的不是怪状的弯曲,而是形象的人。
唰地一股寒意从脚跟升起,寒毛倒竖,几乎淹没全身,压得人喘不上气。
异鬼是由死时有大心魔的鬼神被异场吞入而产生的,但真正的异鬼并不止这一个办法诞生,因为数量根本不对称。
可另外一个办法是什么,没人探究出来。
而在这一刻,周全听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