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明白，灼云这种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样子，多么令人讨厌。

但是……

这一次，他没有自信指责他的做法。

天帝玉音山的功德碑，上面的名字念上几日几夜也念不完，那都是诛杀九阴折损的众神。

如今这妖物虽及不上九阴厉害，可它有能力化了九阴的尸骸，功力自然猛增不少。

“你难道认为我做不到，天下之事难为你的多，对我可没有。”

涵月心念回转思量，就在这时，凶兽数次撞击结界无果，再次张开了一张血口。有无数的黑点从他的口中呼出，铺天盖地，一瞬之间，天昏地暗。

凶兽的身躯隐藏进黑点中，看不分明。

“哈哈哈，有趣的很……”

灼云轻笑，目不斜视盯着那团庞然大物，银枪一转，杀了过去。

“灼云！”涵月一声疾呼，仍慢了几分落在灼云身后。

灼云一头扎进了凶兽倾吐的黑物，银枪一挥，开辟出一道缺口，闪了进去。

如果一滴水落入大海，一柸土回归群山，一片云彩漂浮于天空之中，顷刻之间消失不见，寻觅不得。

涵月站在崖边，缓缓收回兀自伸出的手。身后有风吹来，吹得衣摆猎猎作响，涵月凝目聚身盯着黑物，若有所思。

“长风。”

“二殿下”听到涵月呼唤，灼云近卫长风，从白族战将中出列，来到涵月跟前。

“四方的结界都做好了？”

“回二殿下，是。跟少主而来的一百将士，早已分列四方，发动结界。”

一百？涵月心念一动，随即又打消了年头，心中自嘲。

怎么可能会如他所想……

“长风，雷火，结界便拜托你们了。若是我和灼云半日未归，立即回族禀报。”

话毕，涵月一个纵身，化作天边一点白光进入结界。

“二殿下！”雷火一声惊呼，一只脚跨了出去，长风将他拦了下来。

“不要负殿下所托！”

五公子就算了，他一向如此任意妄为，可怎么连二殿下也……

进入结界之前，涵月便发动了玄器庇护。即使心中做了万千准备，真正进入结界之后，涵月仍是心惊肉跳。

一张张痛苦扭曲的面孔，包裹在玄器的屏障之外，涵月不忍细看。

果然如此，他猜对对了，这是冥兽。

那凶兽口中吐出的万千黑点，都是被冥兽竟吞没的万千生灵。

玄器发出淡霁色的光环保护着涵月，这没有意识的生灵飘散在四周，拼命的敲打着庇护罩。

一只手，两只手，千只手，万只手……

涵月目光沉沉，眼前一片漆黑，他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耳边尽是尖锐刺耳的尖叫，声嘶力竭的哀鸣。

一双握着玄器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他自然也可以向灼云一样，用玄器斩杀这些黑物，硬闯出去。

可……

涵月眼中有些不忍，这些黑物是冥兽的傀儡不假，它们也是被冥兽吞没的生灵！

冥兽之腹乃连接着混沌之地，它吞噬入腹的生灵，元神会迷失在混沌与现世的缝隙，躯体则被混沌驱使，为它所用。

“太过悲伤了。世间万物，身有来路，去有归途，唯有冥兽吞没的生灵，他们是最可怜的。

月儿，我们的先祖与冥兽有誓约，我们的血可以帮助他们从混沌归来……”

温柔恬淡的话语，再次缓缓在耳畔响起。

母神……

涵月忽然放声大笑，反正此处也无人听闻。母神，我多希望你说的都是谎言，但是……

目下一沉，涵月毅然用玄器划破掌心，动作毫不犹豫。

他高举手掌，鲜红的液体不断从伤口涌动出来，鲜血出了身体，化作了一片血雾。

玄器浅霁色的光晕染成了淡红色，包裹在八方的黑物一沾到血雾，动作便迟缓起来。

紧贴在光晕上的一只只手，一只只慢慢放了下去，刺耳的哀嚎声也渐渐安静下来。

涵月吐了一口气，好似放下一大块负累，累年数月的谜团如此轻易的就被解开了。

看来札记上写的是真的，自己的血确实对冥兽有效果。

自己那不知从何处来，又不知去了哪的母神，满嘴谎言欺骗父神，原来却没骗他。

不过，此刻不是感怀身世的时候……

趁着黑物动作缓慢的间隙，涵月身如雷电，轻巧的穿了过去。

出了黑层，涵月凝目四望，寻找灼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