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望莲阁窗台看去,从北至南,南岳衡山、芙蓉宫北院墙、游廊、朱栏板桥、湖中亭、曲折竹桥,院墙以南、游廊以下尽是莲,远至天边,荷叶田田。谁都不难为这景致倾心。
我手扶窗格,静看这渺渺荷田,就像在藕香榭发呆一般。原以为此生不会再离开贾府,不曾想离开得那么彻底,又那么迅速。就如芙蓉所说的:我们不过是一缕仙气吊着。仙气在便是神便是仙,仙气不在便是游魂野鬼或已早入地府转世投胎了。想来人与仙的区别,不过是躯体寄存仙气与否,有则为人,无则为仙。而仙人正是仙寄存的躯体,是拥有仙气的凡人,比如绛珠仙子的俗身是林家小姐林黛玉。不知宝玉是否也为仙人。
思绪飘浮不定,忽听见莲花仙姑唤我,便转头看她。她一笑,此时此刻是香菱无疑。我知道,她已知道了我适才所思所想,也笑了。她过来与我并肩站于窗前,同望窗外。这太虚幻境何尝不是异世界的大观园,而且比大观园更为广阔。
不知过了多久,她说:“不知姑娘现在如何?我想下去看看她们。你且自便吧。”说完,叹了一气,转身便要走。
因挂念着宝玉、玉钏儿她们,我忙与她说:“我也想宝玉他们了,还有玉钏儿、平儿、紫鹃。我与你一起下去,可好?”早前见着金钏儿,急忙忙地没说上话,后面始终没再遇上,不如先下去与玉钏儿说了,好让她安心些。
芙蓉一听,说了声“好”,便与那文官说:“你且去忙吧。我们还有些事,要下去看看。”
文官点点头,将一把钥匙交与芙蓉,便转身自去了。我们一同出来,芙蓉锁好门,见石幢上粒粒小字,凝视片刻,说:“走吧。”说着抓紧我右手,一睁眼便到了大观园大山脚下东南角门前。
“我先去看看薛家老奶奶,你且自便。一个时辰后潇湘馆见,就如这树影子到山脚时。”
“是。”
说着,她隐入薛家小院,我自去上房。
不知人间今日几何,花木已凋零,只剩干枝上挂着雪花。眼看着是晌午,园里无一人影。日头虽有却并不热烈,眼前竟如太虚幻境日常一般迷蒙。想是浓冬了吧。想当日,琴姑娘、邢姑娘刚来时,园里何等热闹,这不过是才过了一年,竟然冷清至此。
正思索着,已来到上房东廊正房外,王夫人已午歇。旁边耳房里,玉钏正临窗做着针黹。她背着门,我隐入屋内,说道:“姐姐,别来无恙?”
她一惊,抬头问道:“晴雯,你来了?这三四个月你哪去了?可真是成了仙?”说着泪如雨下。又说:“你可知道那边香菱也走了?”
“嗯,我知道。”我不能说芙蓉是我接走的,就在早上那会,只能安慰她:“姐姐,我没事。这天上地下的,总有些时差。香菱已成了芙蓉神莲花仙姑,而我是她的副使南宫仙子。如今都位列仙班,身兼神职。我只跟着她专管天下芙蓉花。姐姐千万要保重!”
看着玉钏儿仍是很悲伤的样子,我便说:“我见着金钏儿姐姐了。她也是个花仙子,那日我上去匆忙一见,还没机会与她详谈。”
“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