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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一)

凳,孤独的,装着孤独的人;写字台,冰冷的,在稿纸里捉迷藏。这里极温暖,一支派克不锈钢笔,是亲娘送的;可惜,没有一滴墨水印过。酒徒是不理性,谁可以不明不白向自己宣战。酒徒由蓝色变紫色;蓝色向紫色侵袭。以前从不沾酒;沾后,书柜放上干邑;酒徒在酒柜找到苦乐。文字,有不理性、有懂游泳的;发梦时可以批判自己。

电梯似向上走,绿色光,停着,被困。兴奋地打逃生门。所有光线都是绿色,记忆总是潮湿。

突然回暖气管说感觉不大好。咳。咳。咳。

放学时分。风委员活动室有两只大窗;气管说感觉不大好。咳。咳。咳。

写字台有两张稿纸,一张空白,一张有字。我在抗拒文字。心情极矛盾,发现构想创新手法并不容易,毅然写一封电邮给老朋友,解决我心中的疑惑,我想,这已经尽我的努力。

写给凯特的信件如此道:

「一直以来,我听说了许多怪事,全部都与特雷森有关连。认识已经有几个训练员将经历写成文章,叫做怪文书,在训练员之间流行。怪文书的故事多变,曲折离奇,又引来许多训练员模仿。其中《论雷普》的分析角度精辟、《流汗了呢,西沙里奥》是首歌目,戛然的感觉也启发了训练员们的想法,照理说,怪文书应该越发荒唐,在构思上应不差于同人文,甚至超越;但眼见的事实并不乎合我期待的。」

「同人文,长篇的,部分是章回连载,有十万字,虽然不乏《赛马娘与人生的旋转木马》这类佳作;可惜在稿费前,小说网站长篇连载作者,有多少个仍有作者的真诚,愿意研究大谵的手法写文章。怪文书作为短篇,尝试用热情寻找新的表达方式:以戛然停止手法、以新诗、以歌目、以多媒体表达。同人文的瓶颈和当代文学一样,是手法陈旧,缺乏短篇的实验精神。同人作者担心文章缺乏读者,其实文章作为文字载体,不需要推广文章本身,将文章的内容改编成影片,是现代的多媒体手法;现代同人作者与文字工作者不单要在描述手法上新颖。」

「十分惋惜地,手法的创新才是致命的弱点,与身处的背景文化攸关,所以我又要重复问一个问题:亚洲近代的文学有否进步,严肃文学在当代还有前景吗?」

送出。近代的电邮应该以简明扼要为主,实在有太多疑问,影响到了工作。凯特她远在外国,是求学时的老朋友,毕业不过一年的事,希望她抽空答覆我。

看住台面的稿件,心情不好断断续续地写作,文字工作者一天写一万个字,ー万个字有多少是真诚;文字工作者心情不好也必须写下一万个字,白话章回小说百年前是创新,现在是文字印刷机。

(我根本没有勇气从事文字工作,毅然去做未必有好作品,性格不合未必喜欢。)

小早川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距离我要去指导下午的放学后训练的时间还有──好极,我迟到了。

我决定出去四处走走,去寻找她的足迹。站起身就拉开趟门,什么都没有拎上手。

这些日子来,风纪委员没有做过一件事。我终于明白特雷森的风纪为何这样差劲。有做过的一件事,就是请求理事长放个会被虫蛀穿的木委托箱,而且今天才送到!

小早川平日很认真,我不会怀疑,可惜危机意识不足。

匆匆走出校园,匆匆走向马娘宿舍门前,去校门对面的街道,不是美浦寮就是栗东寮。小早川拱着似个鸟房的木箱准备把它立在两个宿舍中间。尽可能温和地阻止她,我不想处理白蚁。

黑色的长髪,明亮的眸子,用两个髪夹把ー部分浏海夹在一边,她还经常穿一对德比鞋。她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但这个摩登少女十分的倔强。

「……小早川,你真的不怕裹面出现其他的东西吗?」

「早安,浅川君……会出现什么?」

「不,不。咳。咳。咳……在这所校园里,有人会敢放两只鸽子进去饲养。」

「怎么可能?」

「就是因为你还不敢相这些糟糕的事情。你看,特雷森每日发生什么事。」

「所以我才放个委托箱在这里嘛!」

「但是……算了,你好像又说得通。」

「……练习场。浅川君不用回去吗?」

「……现在去。现在去。一起走段路。」

爬格子很不容易,学识与小早川沟通也不容易。我似乎不应该狐疑她的真心,看见她连件小事都尽责,放个木箱就随她。

宿舍寮至校舍仅一个路口的距离,送行她时什么都没有说。

和小早川分开后走去走有拱廊的石道,薄雾,铁柱是湿漉,食堂是雾中小屋,我想,连思绪内的海风也是湿漉。

匆匆走去空气较好的天台,要走几层楼梯,打开门,没有薄雾的湿漉,倒有烟草的干涩,是个不大认识的同僚。烟草没特别,这里倒是学校,他却在烟圈里跳舞,看到了我,简直笑得?怀。

「练习场。浅川不用去吗?」咧着嘴,他说

「上气不接下气,连说话都有困难。」

「是吗。」

「你现在倒是很自然。」我说

「这个卷烟,习惯而且,怪文书常有这类故事。」

「怪文书吗……的确。」

「我也准写几部怪文书,再做成短片;做成反应集。」

「反应集好像不大新颖。」

「不,不。同类短片产量多,题材永远新鲜,又有许多训练员讨论。」

「这类反应集连完整叙事都做不到。」

「图个娱乐……你又知道一部反应集要放多少心思吗。」

「训练员吸烟的怪文书,有人选择模仿短篇《味道》;有人选择模仿狗血剧!」

「你在说严肃文学题材一定就是好?」

「你未明白,题材上的新颖已经落后,读者需要新颖的描写方式,我不反对作者向任何新颖的作品学习表达方式。」

「同人创作,有必要严苛对待吗?」

「同人创作不为稻粱;若果有,更应该领头创新。」

「算了。算了。我听说你加入了风纪委员,抽个烟要听你啰嗦。」

「不,我会将你写入怪文书。」

「……我也有一件怪文书事情想委托你私下解决。」

「洗耳恭听。」

「我的担当马娘失恋了。」他说

「我想,这只算一篇普通的同人文。」

(二)

开门,下楼梯,感受到同僚的亲切,全身是龌龊的烟味,赶紧换上另一件外套。

回写字台,扬起外套的灰尘,又想起凯特的忠告,眼眶忽然湿润,分不清烟灰与记忆。

随手又写下500个字,感觉不是特别滋味;忽然窗外传来喧闹,走去望,刚才的同僚被青竹回忆捉着,腿边还有个马娘恸哭,看着又是一宗怪文书。

赶紧拿起袖章走去校舍中庭,去之前不忘打电话通知小早川。走下楼,事发地点在中庭的三女神喷水池旁。他伏在地上,被青竹回忆的竹刀威胁着,全身不能动弹,看到同僚的狼狈,特别的诙谐。

「我来取个标题,就叫做:《担当马娘失恋了而且被风纪委员发现而恋爱的对象可能就是我!》足足27个字,用来做反应集相对不错。」我说

「这是讽刺,你在抹杀创作,这是严肃文学对流行文化的傲慢偏见!」

「我不反对怪文书,怪文不乏佳作;但你要认清怪文书的受众。」

(我想,我和他已经结下芥蒂。)

抱住他腿边的是目白阿尔丹,肯定是怪文书看多了,爱上自己的训练员。阿尔丹紧抱着训练的腿,很不舍得。

我是打断别人恋情的人,出于风气,我必须阻止怪文书事件的发生;可是我没有必要阻止恋爱的发生。

(凯特,如果你站在这里,你有什么最有效率的方法。我认识的,听明的你,是讲求工作效率的人。)

小早川来了,专程抛下训练的工作。搀起阿尔丹,从她谵忧的神情,我感觉到她的热切;但这类事情,似乎第一次面对。支开青竹回忆,我也扶起同僚君。

「你做了什么?」我说

「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