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州地处鬼都、魔都和玄都之间,是连接三都的交通枢纽。然而其治下的叁巫县却一直寂寂无名,连辖区内的巫山都显得暗淡无光。唯有巫山东麓的通天酒楼近年来声名渐起,让叁巫县在苍州府显得不那么透明。
正午时分,一只老鸹自远处飞来,落在通天酒楼附近唯一的一颗梧桐树上,“哇~哇~”地嘶叫了两声,被酒楼的贺老掌柜抬头斜了一眼,急忙忙闭嘴隐入叶片之间,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两个手摇纸扇的素衫青年刚好跨入酒楼大门,闻声都下意识地回头扫了一眼,然后同时抬手作掩鼻状,嘴里嘀咕着“晦气”。左边的挥手招呼酒保:“来一壶黄家绿蚁,一份卤鸡爪,一盘花生米,嗯……再拍个黄瓜吧。靠窗的还有位子没?”
通天酒楼三面都是窗,哪儿还需要特意找?酒保小杜暗自撇了撇嘴,还是客气地回到:“您二位到丁三桌坐着吧,酒菜马上就来……”
“掌柜的,有什么好酒好肉的都给大爷端上来,少不了你的银钱!”一声粗豪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小杜交待后厨的声音。
三个挎刀的短衫汉子大剌剌地坐在乙一号酒桌上,一边整理各自的行囊,一边四下打量着酒楼布置和熙攘的人群。而贺掌柜眼皮也没抬,安然独坐在甲一号酒桌上,面朝着梧桐树,思绪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小章一直呆站在柜台边,眼睛空洞地扫视着热闹的人群,一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小杜拍了拍他的肩膀,招呼他去安排丁三桌,然后拎着一壶新茶小跑过来照顾三位“侠客”:“三位客官好坐,是第一次来我们通天酒楼吗?”见三人都望着他不说话,边倒茶边咧嘴一笑:“咱家的高陵金波声名远播,绵柔不辣喉,入心不上头,是往来豪侠酒客的心头好,来一坛尝尝?”
坐于中间的汉子自号“开山刀刘三强”,斜了小章一眼点了点头。他左手边的“摧山掌”刘坚接着问道:“都有什么吃食啊?我们哥几个可都是无肉不欢!”小杜笑意更甚,随口报出一串吃食,顺手擦去桌上的茶水,无意间瞥见第三人的鞋头有寒光闪过,眨了眨眼,继续笑问刘三强:“那就先切三斤卤牛肉?”
第三人插嘴到:“听说你们通天酒楼有那绿影岩羊和天禄美酒,却只拿什么金波、卤牛肉来对付我们兄弟,当我们拿不出银子吗?”
刘坚闻言舔了舔嘴唇,不顾刘三强皱起的眉头兀自拍桌子嚷嚷到:“对啊,瞧不起人还是怎么地?”
小杜注意到刘三强微冷的表情,打了个哈哈解释到:“绿影岩羊肉质极佳还能温补精元,确实是上好的美食,不过它多在悬崖绝壁上攀爬弹跳,极难捕捉,还有紫瞳犬在附近守护,所以平时难有所得,想吃的话全凭缘分……”
刘三强挥了挥手:“再加两盘猪头肉,就这样吧!”
贺掌柜“滋溜”一声饮下一杯美酒,完全无视了不远处的动静。他原本一直守着柜台照顾店里生意,但四个月前突然变得无所事事,任由酒楼的三个伙计操持着一楼的生意。
十丈之外的梧桐树上,片片树叶随风飘荡,但那只老鸹再无声息,仿佛已经在其不经意间离去了。但贺掌柜却知道,它肯定还在那儿。因为,树顶的那窝山雀也至今一声不发,连两只出壳不足半月的小山雀也如哑了一般。
贺掌柜皱了皱眉,这鸟够有耐心,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这时候,东侧的一枝梧桐叶不自然的晃了晃,嘶哑的低鸣显示了那只老鸹所在的新位置。梧叶阴翳间,鸟颈上的一小圈白羽若隐若现。
贺掌柜回头扫视,小韩正跟一桌游学的士子介绍不远处巫山的美景;小杜已经从准备从后院端来了三大盘子卤肉,正从酒架子上抱出一坛三年金波,检查提绳是否结实;而小章则端着满载了酒菜的托盘走了出来,眼神空洞脸色迷茫,却是朝着丁三桌走去,眨眼之间,就要经过乙一桌。
刘坚背靠窗户,盯着小章一路走来,伸脚踢了踢对面的小弟,使了个眼色。那小弟也不含糊,虚身而起左手挪动板凳,做出一副要跟刘三强靠近一点的样子,外探的板凳腿落地时正好勾住小章的鞋尖,然后瞬间“喤啷”、“哗啦”声响起,酒水、菜肴、酒壶碎片洒落一地。
刘三强瞬间持刀握柄,却只见小章满脸是血的爬了起来,双手还端着托盘,一脸无辜看向丁三桌。
跟在身后不远的小杜紧走两步,放下酒肉后赶紧叫来小韩收拾地下残局,然后安排小章重新给丁三桌的顾客重上一份酒菜。回过头来继续跟刘三强道歉:“实在对不住啊三位客官,小店人手有限,还笨手笨脚的惊扰了贵客,万请海涵海涵……”
见刘三强重新放下开山刀,小杜殷勤地帮着开了酒封,为三日各倒了一碗淡黄色的酒液,就要退下。这是刘坚却不依不饶了:“吓老子这么一跳,倒个酒就完了?”小杜赶紧回到:“小的这就给您三位备一份影池脆藕给三位客官赔罪可好?”
刘坚尚未开口,那三弟酒重移板凳:“不行,我就要尝尝你们家的天禄酒,再推脱就砸了你家铺子!”
小杜叹了口气,偷瞄了一眼贺掌柜,看他依然没什么反应,便点头称是:“没问题,我家的天禄美酒虽然产量不高,但也不至于拿不出来,只是这价格……”
刘三强刚想张口,小弟就“啪”的一声把短刀拍在酒桌上,呛声回来:“三爷差不了你那点儿酒钱!”
小杜点头称是,返身却上了二楼。只是在路过柜台时,不着声色地扣了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