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六年,高中只读了两年就毕业二十一岁即将江川大学本科毕业的王圆媛“稀里糊涂”参加了一个讲座,然后想了半小时,递上了报名表。参加了体测,跑得挺快,作为一位女同学引体向上十个,仰卧起坐优秀,其他检测也是挺理想,最后签了相关协议,负责招聘的蜀黍们都是一身橄榄绿,很兴奋,告诉她,丫头,你很棒,你会为你的选择骄傲的。毕业回了一趟家,告诉爸妈自己工作不错,享受现役待遇,一工作就是指挥员,父母比较开明,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是父母都比较好奇,这是个什么部门,报到地显示峪西PS厅十六总队。王希则没有说话,那个暑假她近乎要全部奉献给实习医院,只是出发前一天,姐妹俩聊了很久,其实王希不是王圆媛的亲姐姐,不过这些年,圆媛父母对王希也是如同大女儿一般。买了一张飞峪西A市的机票,她记得很清楚,木棉航空的Boeing757,后来她承认,她第一次感觉,原来坐飞机,也可以,很难熬。坐着考斯特进了训练基地,所有的私人通讯器材开始上交管理,停车场看到了一排QFS2002与GA06,外加穿戴凯夫拉头盔防护背心黑色头套手持QBZ95的行动队员,王圆媛才有些意识到,自己找个了什么样的工作。
新人训练结束,王圆媛分配的峪西PS厅十六总队直属队,即后来的十六总队机动某支队,一年中十二个月大部分时间都在峪西南部,那是PS系统公认的CT工作的重点区域。零七年米尔高原CT行动,零八年石城BP支队营地,是她入职初期最大的震撼,入职之前自我安慰,在屿霖生活了十八年,在江川读了四年书,都算是有些特别的城市,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历过,然后到了峪西,到了峪西南部,她才意识到,原来,对于许多事儿,她已经习以为常,零八年在石城,追悼会,殉职的BP队员十几位,有些老人家面朝黄土背朝天,第一次坐飞机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捧着自己孩子的骨灰回家。她也写过遗书,不过也是行动结束后撕了,然后再写下一封,后来也不想写了,怕如果哪天真的没了父母会睹物思人,渐渐明白为什么来峪西前一天王希姐会和她聊这么久,许多可以公开的事儿,她也只敢和王希讲,她真的已经把王希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可以把身后事托付的姐姐。
快十年前的那个春天,与石城地区PSB的SWAT支队以及十六总队石城支队共同处置某突发状况,跳下装甲车一枚七六二就飞到了离她只有三米的地方,猛地一颤,条件反射举起QBZ95,顺着飞来的逆方向搜索前进。那天她在行动中,击发了五十五枚五点八,几天之后,她也参加了追悼会,墙上一排照片,有的殉职的同事,真的是比自己还年轻。救出过一脸单纯的小孩,也在行动现场不知道怎么安抚因为失去老公而情绪奔溃的妇女。二零零七年米尔高原CT行动陪着殉职指挥员的姐姐送他最后一程,八年前雪域高原CT行动抬下殉职同事的遗体也是会忍不住背对同事嚎啕大哭,尽管只是一个系统之前根本没见过。毫不夸张地说,最难的时候,她和她的同事们,都经历了。
老式的装甲车空调系统一般,在早穿棉袄午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的峪西,每天超过二十公斤的全套装备进出装甲车,历经几十公里甚至上百公里的颠簸,回到基地摘下头盔真的能倒出水,洗澡换下作训服真的能抖出一层盐,直到现在,她还有定期喝淡盐水的习惯。后来有了新式的猛士、剑齿虎、暴龙,感觉搭乘时舒服不少,不过对手也在“进化”,山地行动开始显著增多,挑战最大的,则是某年的九月,SWAT总队若干直属支队与苏城PSB的SWAT支队,十六总队若干直属机动支队与苏城支队,以及AP苏城支队与直属若干执勤支队,超过四千多人,还有数万当地百姓的支持,超过五十天的搜索,两次高强度的突击行动。行动超过三十天时,山区的气候已经不能保证直升机可以随时起降,有限的补给,险恶的环境,已经随时可能的突发状况以及紧随而来的受伤甚至是殉职,每一分每一秒,对于每一名队员,都是煎熬。行动风险很大,她所在的某机动支队调上去时,已经有SWAT队员在前期的行动中殉职。支队长想把四位女同志留在基地待命,不过四位,都心有灵犀,单独谈话,都拒绝了,当然她们也知道,五十多天的行动,上级也是刻意让她们的位置,靠后一些,更多的负责信息研判工作。
第二年,石城,地区PSB的SWAT支队、BP总队机动支队与十六总队某机动支队联合行动,沈旭雨在行动中重伤且难以后送,最后的营救行动,四辆剑齿虎与猛士两翼包抄,跳下来的队员手持特质盾牌,就是两块盾牌一件防护背心绑在了一起,就像一年前的突击行动那样,几块特制盾牌拼在一起,各名机动队员明显感到了七六二飞到盾牌上的冲击力,不过也是给沈旭雨后送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与空间。
二零二一年,得益于相关调动政策,在峪西工作了已经十五年的王圆媛调回了屿霖市PSB,离开前,所在部门也是给她办了一个小型欢送会,各位同事,有羡慕,也有不舍,从石城到峪西A市,再从峪西A市到岭海屿霖,坐的都是木棉航空的班机,一切都很熟悉,甚至前些年,十六总队的相关部门还借用木棉航空的班机进行相关演练。Boeing787客机腾空而起直飞屿霖的那一刻,她很平静,或许经历了许多,平静,也是一种,奢望。
二零零九年,陶杰从屿霖大学毕业,其实他的想法很简单,作为初级指挥员加入省BP局,然后干满五年,转岗拉倒,大概率会被分配到岭澳的公务部门,想想都是不赔本的买卖。九月份,岭澳特别检查站特勤队报到,直接上司就是林晓静。林晓静那时候一毛三,而他一毛二,初来乍到,他还有些小傲娇,毕竟自己是重点大学毕业的。林晓静比她年长两岁,尽管在陶杰心中,也就是早工作了两年而已,不过很快,林晓静就会让他知道,两年意味着什么。不止一次被林晓静当着下属的面指着鼻子骂,也不止一次被她在上级面前高度“赞扬”,在他眼里,他就是一个穿上了橄榄绿来混日子的。
二零一三年,那年的夏天特别热,特别是对于长江以南的各座城市。顶着白天动辄三十八度的高温,她俩作为主官带队巡逻。尽管整编方案还没有来,不过各种小道消息在直属七支队与特检站六千多BP队员耳中传得很快。三年前,也就是陶杰工作那一年,岭澳SEZ范围扩大到岭澳全市,那时关于管理线的去留似乎不再是讨论议题而是时间问题。六月份,总队长再次视察管理线驻防各单位,简简单单一句话,一定要稳,不过经历了多次编制调整的他也知道,这不过是说说。部BP局已经下达文件,特检站即将撤编,整编方案尚在讨论中。陶杰也是在经历入职以来最躁动的阶段,林晓静让他做下面的工作,而他则是直接越过她打了退出申请,两人吵架不断,很多时候关上门整个营地都听得一清二楚。据说五六年后,岭澳BP系统都流传着林晓静那句——滚,现在就给老娘滚,你就不配穿这身橄榄绿。
十一月,七支队与特检站改组为机动支队以及六个隶属于屿霖凌澳琴海BP支队的机动大队,同时驻琴海的五支队与驻凌澳的六支队增编两个执勤大队,数以百计的大卡车与大巴车运送着超过六千名BP队员“各奔东西”,陶杰靠在车窗上,一句话都没说,其实直到此刻,他还可以走,只是他选择了跟着新部门到屿霖。他隐约感觉到了接下来的工作不会是只是端着QBZ95在临海市辖区代管市巡逻,不过他也觉得,自己,也要给自己这些年,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