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就是一块散落成无数碎片的拼图,从每一片上都可以推测出一副完整的图景。人们期待着这样的图景,却又在拼接的过程中持续毁掉自己的作品。画面在连续的闪现,但没有一副是宏伟的图景,这就是芸芸众生的悲哀吧。
萨迦亚圣女汇编棘,神法总章,创世纪
“吱呀”书生推开一扇足有两架马车宽的厚重木门,信步走进门内后又小心翼翼地将门合拢。
数百盏自哥特式穹顶垂落而下的吊灯将里面的空间照彻得如白昼般明亮,条椅、大理石长桌以及连排的木制长椅几乎占满了整个视野。但尽头的那座千百叠石台堆砌而成的问天石,依然因其孤傲不羁的风格而无比显眼。
不过这个时候正有一个披着红色神官袍,毫不起眼的老人正随意地坐在问天石的一阶石台上读书。他专注地翻着书页,读到兴起之处还用右手食指蘸些口水以便更快地翻页。完全没有意识到台下的众神官们还跪在石台下,默诵着祷祝词,全都是一脸肃穆的模样。
书生一眼就望见了那个老者,不过他并没有立即上前,而是从教堂右侧的一个狭小巷子里漫步出去,来到了一个没有屋顶的中庭里。说是中庭,却将近有教堂的一半大小,可以清晰地望见西北角冲天而起的钟楼以及礼堂层叠起伏的屋檐。
在中庭的中央众星拱月般停放着一圈,以华贵的卡蓝钻一体雕刻而成的棺材,在正中央还竖立着一块碑。虽然对牧师的观感并不好,但书生在看到这块碑后还是恭恭敬敬地走上前,挨个抚摸了一遍棺材后向着棺材一鞠躬。
“想当年达拉罕的鬼面阎王誓要削平贺兰山,并连根拔起一切王域修行者的圣地。却不料在摧毁到第九十七座教堂的时候永远留在了这里。搏浪掌舵人,剑挑圣骑士,封印大祭司,斗法众鬼王,甚至直接净化阎王!呵呵,可叹我这一辈子,连其中一样都没有完成过,真是怀念那个时代啊!”
就在书生礼毕的同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大主教言重了!时代在变,同样的使命,总要由不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式去扛起。”
书生慢悠悠地从袖子里取出一支长香,点燃后插在石碑下,这里已经因为多年积累的香灰而隆起了半人高的土堆。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书生才慢慢转过身来。只见方才那个正在问天石上看书的老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了下来。在不惊动那些虔诚的神官的同时,竟然已经随同书生一起到了这坍颓的中庭里。
老人一身红色的神官袍,衣带上系着一小截金色短杖,以及一枚雕刻着深奥纹理的星瑰银牌。此刻正是星芒初耀的时候,一束束淡色星光被牵引着来到银牌上,竟使得老人周身都散发出一层朦胧的光晕。
老人微微颔首,也不打招呼,径自朝着那座当年大战后的遗存物望天塔走了过去。书生并没有过多的诧异,跟随着老人一起拾级而上,在螺旋形的狭窄通道里行走了很久,方才来到了钟楼最高的一层上。
这一层虽然四野空旷,但墙柱之间设置有强大的结界,就算是书生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完全解读出结界的内核。看似无波无痕,散发着和老人周身类似的淡淡星辉,透过结界可以清晰地望见整座贺兰山城内的景色。
此刻正是万家灯火星星点点亮起的时候,一眼望去。仿佛天空中的星毯正缓慢垂落,将大地与天空无缝对接。老人绕着六角形的回廊来回踱步了一圈,这才在其中一面内石壁上摸索了一下,打开了一扇暗门,将书生请了进去。
暗门之后又是一小段螺旋上升的台阶,不过这一回,仅仅一息的功夫,老人就推开了尽头一扇锁着的青铜门。与下面的空间不同,这里足有数十个足球场宽广,虽然上方就可以看到钟楼的穹顶。但给人的感觉,却仿佛要比之前的轮廓大了好几倍。
不过即便如此,密密麻麻像蜂巢一般的房间依然将整个空间挤得慢慢当当,唯独在中间留下了一片空地。这也是书生第一次来到这里,他扫视着四周的一切,眸子里的目光明灭不定。
只见在这大厅里不断有一队队,着着白衣或者红衣的神官和牧师们穿梭而过。他们大多形色匆匆,面庞上却都挂着庄重肃穆,毫无慌张和混乱的迹象。只有几个和老人一样挂着星牌的人会在经过之时短暂停步,向书生致意。
而书生一边回礼,一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星牌,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不过也就是这个时候,两人已经穿过密集的房屋,来到了位于中心地带的一块六角形空地里。老人摘下皮带上的短杖,在虚空中画出一扇金边门,一边画一边扑簌簌地有火星喷射出来。
当整扇门露出轮廓之后,老人伸掌向前虚推,金边门框向内倒去,露出一条宽阔的长廊。这一回老人没有客气,先行踏入,书生也紧紧跟随。等二人皆进入通道之后,金边大门逐渐褪去消失,而书生也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
这里显然与外面一样,也施加过特殊的术法,使得内里的空间远超实际。不过与外面密密麻麻的蜂巢房间形成鲜明的对比的是,整块空间显得静穆而空旷。错落有致的石雕和桌椅,间或有植被和参天大树环绕其间,甚至还有一条汩汩流淌的溪流自空间中穿行而过。
“小世界?”书生不确定地问道,一边伸手触摸着偶尔探入古道的植株。
“没错,这就是当年度化阎王,以一己之力逼退联军布在王域内的所有暗子的三十六神将,祖师化广青所留。”尽管老人知道书生早已凭借感知获得了肯定的答案,但依然做出了回应,话语中充满着由衷的自豪之情。
“当年祖师爷便是将这里作为自己的清修之地,此后每一任贺兰山牧师总坛的大主教都在这里潜修。后来为了方便处理坛内的事务,索性将主坛的事务所也搬了过来。”老人一边引路,一边悠然自得地介绍道。
七拐八拐地进入一间小小的庭院后,空地上的桌椅和茶具早已备齐,水也已经烧开。二人落座之后,一股股滚烫而带有茶香的清流竟从杯底的孔洞中缓慢注入,三分满后自动消退,而后又再次升起。
不过这一回,杯底的孔洞在茶水达到指定的刻线后就不知被什么东西堵上了,茶水没有再像刚才那样漏下去。
“来,径山清茶,老夫先敬你一杯!”说着老人举杯向空中,书生还是有些疑惑地打量了一下杯底,而后举杯相敬。略微抿了一口之后,书生有些惊奇地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