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4721年,甲辰,五月十七。
这原本是漫长假期中的平常一天——如果没有发生意外的话。徐天行自己没有意料,旁人也不会料到,命运却悄然选择了这个少年。他的命运之轨于此时已然导向了另外的结局——裹挟、顺从——他将去创造奇迹,抑或去毁灭奇迹。
阳光刺透窗户,灼热,倾轧,扎在了徐天行的身上,滚烫。徐天行滚到床的另一边,将这半边的凌乱让给了太阳,邀请阳光共眠。
“好热……好热……”
火……是有火吗?好热……好热……在蒸笼里……好香……
又热又饿,徐天行睡不下去了,猛然醒来,坐起身。正值初夏,窗外一切的明亮都展现出这个世界的勃勃生机,匆忙而又美丽。远处的那条繁忙马路这会儿已经是车水马龙,另一边商业街里来来往往也是许多行人。世界睡醒了,且已经睡醒好一会儿了。徐天行在谁先醒这件事上被落在了后面。
倒也无所谓,更何况,这是对自己的奖赏。高考是几个星期前才刚结束的,自己的成绩算不上优异,但也还不错,高考的时候也发挥得挺正常了,现在就等通知书下来了。至于这三个月里,徐天行打算先放纵一个月再说。
于是这几天,徐天行的活动范围就在他这小小的天地内。电脑,床,手机,电脑,手机,床。时间一长,徐天行也分不清自己是活在地上的生物还是活在床上的生物了。
太阳又往徐天行的身边凑过来几厘米。
“太阳暗恋我呢——不过,怎么这么热呢?一点冷气也没有……遥控器……遥控器你在哪里?”
按了几下,没反应;拍了拍,还是没反应。
“没电池了?”
徐天行扣下电池,又装上,拨弄着把电池转了转,再按,还是没反应。空调依旧不为所动,脱臼了一样还张着口但就是不吐冷气。
“真坏了?太热了,先把窗帘拉上吧。太阳太阳,对不起啦,拜拜~”
因为是高楼,而徐天行很喜欢他窗外的风景——远处隐隐约约的山,一如他明恋的那位姐姐一双明亮的眸子上那一弯淡淡的眉;城西的那条还算得上宽的河,形形色色的人们,都在路上用脚匆忙写着自己的人生。徐乡烈看到这些,每每会有一种世界值得的感觉——尽管他的种种算不上如意——再加上徐天行也很喜欢太阳照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像是世界在和自己拥抱——不过今天确实世界给他烫了一下。世界真是太热情了呢。所以徐乡烈房间的窗户不仅大到占据了从床到天花板的一大块区域,还很少拉窗帘。一年之中徐乡烈就在床上看春风爬上小山,看夏日掉到河里,又看秋叶悄悄飘进彼此之间心照不宣且相顾脸红的少男少女的书包里,看冬雪肆意主宰天地。他觉得这样很好,不过这会儿不好,因为很热,他的背全湿了。
拉上窗帘,小小的房间很快便又被黑暗主宰,只有窗帘的缝隙还偷偷溜出光明。
“妈——妈——”
徐天行扯着嗓子,自己的母亲是一个作家,不爱出门,平时就待在家里。
“怎么了?儿子。”
徐天行还没喊完,母亲就已经出现在门口了。
“空调是不是坏了?会不会是停电了?”
“没停电呀,”母亲打开了灯,明晃晃的灯光瞬间又照亮了隔绝太阳的小小房间,“你别在房间里坐着了,玩游戏没事,睡懒觉也没事,但一天到晚待在里面总是不好的——你不是说有同学找你一起去旅游吗?多出去走走,看看风景什么的。去旅游你要多少跟妈说就行,别心疼钱。”
徐天行下了床:“妈,我们约定的是六月初一去旅游啦——哦,对了,妈,今天什么日子?”
“黄帝4721年,五月十七;西历的话是西历2024年6月22。放了假都不知道几号了吧?”
“哪有,睡猛了,我刚刚还以为到时候了呢——你怎么记上西历日期了?好饿,妈,有吃的吗?”
“收拾收拾刷个牙洗个脸,早餐在桌上呢,应该还没凉,凉了也没事,将就着吃吧。”
“没事,要凉了我自己热热就好。”徐天行的脚在地板上胡乱点着,结果什么也没找到。“我拖鞋呢?”
“总是乱扔,”母亲说着走了进来,在床下掏出徐乡烈的拖鞋,“自己的东西自己好好收拾收拾。你房间也这么乱。待会儿吃完饭,收拾一下房间,该收拾了呢。这空调,你自己打电话问问维修的吧,我得去忙了。”
徐天行穿上拖鞋:“忙?你啥时候忙过。诶,你上次说的那个大学恋爱的小说,是不是太监了?”
“什么太监了,我只是最近找不到灵感而已,停更几天罢了。所以我参加了一个小说写作的什么协会,你刚刚不还问我为什么记西历的日期吗?因为主办方是欧罗巴人,会议日期定的都是西历的日子,所以记下了嘛。或者,儿子,你不是要上大学了嘛?上了大学你谈一个?”
“碰到了就谈,没碰到就算了——你不会要拿你儿子做素材吧?”
“还是忘不掉你那个姐姐?她人是挺好,要是你俩能在一起也挺好,可毕竟人家大你这么多呢。你们两个要是两情相悦我不会多说什么,要是彼此喜欢,年龄算不上什么。但就是年龄差在这儿了,你们的观念就不一样了,就很难相互喜欢上了。你这才刚高考完,人家硕士要毕业了。你想着你侬我侬,人家想的是以后人生怎么怎么样。你在她面前难免是个幼稚的小孩……”
“好了好了,妈,你不是还要去工作嘛?快去书房吧,耽误太多时间工作可就做不完了,快去吧快去吧。”
把妈妈推进了书房,徐天行懒得去刷牙了。
“我要是先刷了牙,那再吃饭嘴巴不就又脏了嘛。吃完再洗得了。哈——闻着嘴巴也不臭。吃饭吃饭?(?ˉ???ˉ???)?”
是楼下买的油条豆浆,挺好,吃完了把垃圾扔掉就好,不用洗碗。
扔完了垃圾,徐天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享受着片刻饭后的宁静。
“出去走走……出去走走……谁跟我出去走走?”
他看向鱼缸,里面的几条小金鱼他已经不记得是几代目了,只记得这鱼缸在他小学的时候就在这里,仿佛里面的鱼从来没有改变过,第一只鱼叫什么名字来着?明明还是我给取的名字好像,怎么给忘记了;他又看向桌子上的那套茶具,好久之前父亲想要教自己泡茶,不过他嫌茶不好喝没学,不过最近却越来越觉得茶简直就是天底下第一饮料了呢;他又看向窗台上的那几个小盆栽,长势还是喜人的,可惜就是不会走路,自己也似乎从来没有为他们打理过,他们跟自己应该不熟。
“谁能陪我出去走走?没人能陪我出去走走。所以——还是去玩游戏比较好!”徐天行从沙发上弹起,惬意已经为自己充满了电,是时候去大展身手了。
满怀热烈,推开门,忘了空调坏了。
徐天行耳朵贴在书房门上,看来妈妈这会儿的确在开会,里面传来的声音,徐天行听不懂搞,应该就是欧罗巴人的语言吧。
妈妈在开会,不能打扰她,事已至此……要不我把电脑搬出来?台式怎么搬啊。晚饭的时候提一嘴该买笔记本了……嗯,这个好。待会儿看看买哪种的吧。
想远了——看来这下真得靠自己了。
维修师傅的电话?我怎么知道……
不过我知道那个维修师傅平时在哪儿,毕竟上学总是路过。他平时要么就是在店里,要么就是在下象棋。他有个外孙女,和我一般大,小时候经常能看见她在外公旁边看着外公下棋,长大了之后就没见到过了,听说她去了外地读书。上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十五岁的时候。很漂亮可爱的一个女孩子——不过,具体长什么样子来着?不记得了,管他呢,反正比起那位姐姐来说肯定是要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