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我和那个人相遇,就像雪域中悄然发芽的花,我封闭的人生,由此再度启动——
记得初中毕业那年暑假,刚满十六岁的顾莫非,一大早就被父亲从被窝里拽起。
“老爸,暑假就不能让我多睡会儿……”
“快特么走!”
顾学林黑着脸,马上就要抽出腰间的七匹狼。
顾莫非立刻困意全无,一个鲤鱼打挺,麻利的穿衣洗漱。
顾莫非对顾学林的惧意,来源于老父亲从小对他残酷的父爱。
别人家打孩子,用扫帚木棍就已经够离谱了。
顾学林将自己在部队和武校的毕生所学,全都用在了顾莫非身上。
换句话说,顾学林教育顾莫非,都是带招式的。
皮带沾水家常便饭!
屋里扫帚三天一换!
清晨的风,带着夏日难有的凉。
坐在副驾,树荫连绵,身侧的景象不断后移。
顾莫非打着哈欠,只觉得前行的方向莫名的熟悉。
转至街口,人流密集。
不少人穿着麻布丧衣。
葬礼
顾莫非有些愣神,这样的场合他还是第一次参加。
穿过人群,看到满堂缟素。
灵堂中央,摆放着两张灰白照片,一男一女,看上去四十来岁,均和顾学林年龄相仿。
“李叔?”
顾莫非很意外。
李鸿云
顾学林的发小好友。
两人一起上学,一起当兵,关系格外要好。
顾莫非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去年中考。
当时自己家里有事,还是他开车送自己去的考场。
在顾莫非眼中,这个怪叔叔极为健谈。
他一路上不断跟自己说着生活中的趣事,讲着尴尬的冷笑话,帮自己转移注意力,缓解中考压力。
或许是心情放松,顾莫非超常发挥,考上了洛邑的市重点高中。
就是这样一个热爱生活,又有点小不正经的人,却……
顾莫非从未经历过这些,抬头看了看父亲,没有出声。
“上个月的事情。”
顾学林狠狠抽了口烟,“老李一家出去玩,路上出了车祸,一家三口在ICU里抢救了一个月,现在就剩女儿还活着。”
顾学林还想再说什么,又生生哽下。
长久的沉默,带着说不出的情绪。
顾莫非不知道父亲为何要告诉他这些。
或许是好友离世的无奈,亦或是无人倾诉的烦闷。
顾学林掐灭燃烧殆尽的香烟,拍了拍顾莫非的后背。
“莫非,去给你李叔磕一个。”
顾莫非点头,在遗像前跪下,深深一叩。
当他抬头,身边不知何时,站着一名十岁左右的少女。
这是顾莫非第一次见李舒虞,即使很多年过去,他依旧记得这一幕。
少女一身宽大的麻布素衣,和周围的环境相得益彰,气质却冰冷清冽,阴郁不散。
那张精致的脸上,带着十岁孩子绝不会有的神情,麻木、呆滞、毫无生气。
玻璃珠一样的眼眸充满灰暗,没有一丝神采,跟四周不断响起的抽泣声和悲痛氛围相比,又是那样的无助。
两人的身影被灵堂割据
一明一暗
“……”
顾莫非识趣的退到后方。
他大致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顾学林长叹口气。
“她就是你李叔的女儿,车祸当天,受了不小的心理创伤,你暑假没事,可以多开导开导她。”
“我?”
顾莫非很意外,又觉得麻烦。
“老爸,她这是心理问题,你也太高看我了。”
“呵”
顾学林转头,一脸“和善”
“让你死不要脸的性格发挥一下作用,不好吗?”
“……”
顾莫非知道
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
半个月后
顾莫非提着小学课本,在一座独院别墅前来回踱步,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敲响房门。
开门的是一位老人。
刚经历丧子之痛,李建民的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浑浊的眼角下,带着厚重的乌青。
“李爷爷您好,是我爸让我来的。”顾莫非礼貌的打着招呼。
“莫非啊,进来吧。”
李建民勉强笑着。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刚一进门,顾莫非还是忍不住的四下张望。
真大啊!
“你先坐着,我去叫舒虞下来。”
“好”
顾莫非点头。
在外人面前,他总是装的很乖。
不久
轻缓的脚步声从阁楼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