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是个煤城,发煤起家。煤给一贫如洗的家乡带来了高楼大厦,车来车往,川流不息。曾经寂静的山中一隅,因此热闹起来。
我的父辈投身热火朝天的“淘金”当中,他们不再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农人,但他们仍早出晚归,扎根于养育了祖祖辈辈的土地。他们心系下一代,这炽热而温润的热爱,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摇篮中的幼苗。他们勤劳质朴,朝气蓬勃,欲以天公试比高。
我静矗俯望,人类渺小,执掌洪荒之力,破山修路,逢水架桥。平地呼喊,一呼百应,一如当年铁骑踏我身,众人哪怕抛头颅,洒热血,一刀迎枪炮,亦指敌冦,卫我领土。若只如初见,少年才俊,执笔气贯长虹。青年豪杰,酒酣醉卧沙场。试问,今我何功德,享太平盛世,万民朝敬?敬我子民,基因中的刚毅骁勇,同舟共济。丽江一滴水,一世永不忘其荫蔽之恩,月入大江,梦回故里。
今天,我成了中转站,外地人来歇脚,或果腹,或交接,或旅游。芸芸众生,皆为利来往,欲有所求,皆为己所累。原住民反倒惬意。招待自远方而来的友朋,吃菜喝酒,打牌聊天,直至暮将至月即明,方罢休。在摆摊上铺着新摘的应季蔬菜,也不看人“下菜“,不拉客,与邻边摊主攀谈,哪家结婚办丧请客,哪家做生意发财,邻里之间不分家丑。街边的铺子大都有些年岁,店主都有了小孩,当年的盛况也许再难复出。她们已成了城中的一部分,货要很久才卖出去。老城缓慢吞吐,像一只老猫。容易积了灰尘,要按时擦净,寄寓她们希望的孩子离开这里,考上大学,勇敢追求理想。可她们的心又是澄净安宁的。
道路两旁栽满了白杨,枝干弯曲,形销?立,暮秋为我染上冷峻之气。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白杨历尽风雨洗礼,霜白了眉毛,压弯了脊梁。然顶梢所指,刺破苍穹,干裂的树皮掩盖不了峥峥傲骨。白杨旁,挂着鲜艳血色的横幅,道:军营如熔炉,“大了定要到里面溜达一圈”,“我要参军,和大伙一起共荣光”,“我爸说家里有他抗着,只管报名,好教鬼子吓得屁滚尿流。”,“加我一个,兄弟们,为了胜利,生死相予”…诸如此类,不绝于耳,怀有共同的信仰,穿越时空,祖辈和子孙前仆后继,我为他们唱一首“真心英雄”。何时归?风起云涌,落叶萧萧,昏鸦归巢,是否天崖海角又何妨思念?
老城区,阳台栽满花草,人类逆转草木生长周期,留下一片苍绿。红白相间的墙砖,金黄的檐角,如中世纪的小洋房,曾径的繁华可见一斑,与远方现代楼房格格不入。
这里,拖住时光的尾巴,留住乡镇的记忆。层峦叠嶂,英魂休眠。楼头耸立,老人熄灯入睡。一片漆黑,我嗑上了眼,等待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