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啊,叫‘亿秴文化传媒’,怎么啦?”
顾晓幸真是服了,只要茉莉脸上露出这类表情,她就知道,这姐们又揣了什么样的小九九。
“上次你在水上乐园里撞见的那个男生……你那高中同学……不就是在这家公司么?别惊讶,晓幸,我是通过音乐节了解到的啦……”
见顾晓幸眉梢扬了扬,茉莉忙解释道,又接着说:
“我还打听到,他也是你们这次晚会的特邀嘉宾哦!”
“是啊,怎么了?”
“他……”
茉莉“委婉”地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他这样的……身边应该不缺女孩子喜欢,是吧?”
顾晓幸指间一溜,勺柄轻碰到杯壁上,叮咚一声清响。
“莉莉,我说你什么好呢?真的,你不去当八卦记者可惜了!谁从你眼前一溜烟儿过,你都要逮个影儿,扑上前去扒一扒啊?”
“谁说的,那也得看他是不是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呐!臭丫头!”
顾晓幸这次竟真有点严厉。
茉莉微微歪头,丰润的M唇扬起一个斜斜的弧度:
“不是吧,晓幸,瞧你这反应……他不会是……”
她见顾晓幸忽而垂下眸子喝咖啡,长睫下的眸光溜闪溜闪的:
“……他不会是以前得罪过你吧?”
茉莉竟出乎料想地问。
“哈?不,不是,莉莉,你这脑回路拐得……”
顾晓幸一时掀起的小情绪如过山车:
“……我就说嘛,你不能来录制晚会,怎么还遗憾兮兮的,居然是惦记着人家江枫?!那天他还没在你面前晃悠上一分钟吧?”
她简直无语了,不过没有正面回答茉莉的问题。
“你还没回答我呢,晓幸……说说嘛,以你对他的了解,他这人怎么样呀?我再考虑要不要进一步……”
“莉莉,我和他只是高中同学,高中毕业后,我们基本上就……断联了!!我并不……了解他。”
茉莉没注意顾晓幸用“断联”一词的含义,也没听出她语气里微妙的情绪变化,那是低落里又带着一丝责怨的味道。
“那天在水上乐园里,我看你俩聊天的样子,还以为你们以前关系挺好呢……噢……他不会就是……”
茉莉忽然开窍似的,眼睛一亮:
“……他不会就是你……”
“莉莉,我得赶回公司上班了,要迟到了唉!”
顾晓幸突然瞄了眼手表,“噌”地一下麻溜站起身,看上去很着急的样子。
“不是吧,晓幸,你这异界公主还害怕上班迟到?”
“是呀,你不知道迟到有多麻烦,我得一个个删改他们的记忆……哦,对了,你别担心噢……”
她见茉莉成功被她唬住,注意力被转移到了这边,接着说:
“你的记忆我是不会删改的,要是哪天我一不留神儿,把你辛苦积攒的‘帅哥云集’删没了,我上哪听乐子去?”
“晓幸!你逗我是吧?”
“好了,说正经的,莉莉,这段时间烊城有点乱,有件事儿我差点忘提了,你把这个带上……”顾晓幸说着便指尖结印,凭空幻出了一条紫色的小金珠子编手链,系在了茉莉的手腕上,接着说:
“这是我用灵力编织的护身物,只有知道异世界存在的凡人戴上这个,才管用。你戴上它,方圆五十米内,除我之外的魔都不能靠近你,除非经过你的同意。”
“那我怎么分辨它们是不是魔物呢?”
“当附近出现魔物时,编手链会发出紫色的光,并将它们的现有面貌投映在你面前,只有你自己看得见……莉莉,你先戴着它,等我筛选出合适的护卫后,再分派几个给你……”
“晓幸,你这样……”
茉莉此时不知是感动,还是激动,她两眼冒星地说:
“你这样感觉……好A哦!”
“啊?”
“真的,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你的风格和魔王好像唉,你说他喜欢把什么都安排了,你也有那么点味道……不过还挺戳人的……”
“是吗?”
“就那么一点点啦……嘿嘿,这样挺好的,你要是像外表看上去那样软软糯糯的,容易受欺负。你本来就有点憨……”
茉莉几分调笑地说。
“你这是夸我还是贬我呐,臭莉莉……”
咖啡馆里的休憩犹如密匝的丛林里,短暂刺透的一缕微光,顾晓幸难得在这暗流涌动的日子里,寻到一丝平凡的烟火气,足以支撑自己为之坚守下去。
她其实是报喜不报忧的,并没有让茉莉知道,自己在异界经历了一场怎样的鏖战。灵魂出窍、精神折磨、割裂之痛……那些经历她都省略掉了,更没告诉茉莉,自己在神力丰碑里再次献祭,差点回不来了。
当时是冥朔用引魂术留住了她的残魂,并且利用某种方式,诸如“威逼利诱”之类的吧,顾晓幸猜想,才得以逼迫冷熠用暗能量修复她的魂。要不,她实在想不通,自己都那样对冷熠了,他怎么还会愿意救她一次呢?他是那样痛恨她啊!而她……也不愿再去想他。
她的养父母对所有的一切,都尚不知晓。顾晓幸还没想好要怎样开口,才能让他们相信,并接受这颠覆认知的事实。
幸好他们还在莺城,那里相对安全些,顾晓幸暗自庆幸。不过,即便如此,她从异界回来后,还是在冥朔为她挑选的,能够信赖的女官和护卫中,派遣了几个,去暗中保护养父母的安全,以防万一。没准儿现在,养母正在与乔扮成凡人模样的女官,开心地搓着麻将呢。
顾晓幸从咖啡馆回到公司大厦里时,一楼大厅里的熏香飘飘渺渺,似乎比平时浓郁了些。明明是醒脑提神的薄荷味道,可她竟又产生了些许倦意。难道刚才的咖啡都白喝了?
她其实并没那么着急赶回公司。涉及主题晚会的营销环节,要做的方案都已上交敲定了。她刚才之所以那么急切地要回公司,只是为了“拦住”茉莉愈发接近答案的“猜问”。
说来也奇怪,有些陈年往事明明都已经释怀了,然而在特定情境下,猝不及防地被人提及,却还是令人拧巴地,想要回避。或许她还没放过曾经那个愚蠢幼稚、自作多情的自己吧。
顾晓幸困倦地坐在电梯门前的沙发椅上,一边还思索冷熠的追随者要这么多凡人精魄干嘛?冥朔的人找到他们的新基地了吗?一边心不在焉地等电梯。
可注意力在这安静、催眠的氛围中,又不知不觉地,渐渐开始飘散。她像是被谁提拎着,强行拧转了思绪,然后兜兜转转地,带着她无意识地打开了另一扇门,沉浸了进去。
她又冷不丁地,陷入了神游的状态中。思绪凌乱不归,飘飘荡荡,探入了另一段记忆里。过去一些关联的人或物,他们的面貌,都逐一浮现……
“哇……好可爱啊,我可以摸摸吗?”
多年前的一天,在莺城幼儿园的中班亲子会上,小小的她孤零零地站在草丛边上,揉搓着糯呼呼的小手,满脸羡慕地望着别人手里的兔子气球。
“不可以!你要是喜欢,叫你爸爸妈妈也给你买一个啊!”
对方把气球别在身后。
“她都没有爸爸妈妈。”
另一边,一个小男孩响亮地说,还悄悄冲她做了个鬼脸。
“我有爸爸妈妈!”
“你骗人,我都听我妈说了,你是捡来的小孩,没有爸爸妈妈!”
小男孩直愣愣地戳中了她的痛处。
“我有……有的……”
“你没有!如果你有爸爸妈妈,为什么他们今天没来呢?”
“对呀,今天是亲子会,为什么你的爸爸妈妈没来呢?”
其他小孩也疑惑地问她。
小小的她被问得哑口无言。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养父母不能来呢?他们不是告诉过她,他们就是她的爸爸妈妈吗?
“是不是因为你不乖,他们都不想要你啦!”
那个小男孩自作聪明地“补刀”。
她裹着小棉袄,像糯米团子一样愣在原地,没有反驳,因为现在自己也很疑惑。她羡慕地看着班里其他同学都有父母陪伴,他们正开心地做着亲子游戏。
她开始担心是不是自己真的不够乖,所以连养父母也不想要她了。
小小的她被挤到人群边上蹲着,一边抹眼泪,一边委屈巴巴地看着那些气球。这时,又一个兔子气球飘到她面前,伴随另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咦,同学,你哭什么呀?”
提问的是一个邻班的,不常碰面的小男孩,他明亮的眼睛就像星辰,却只露出一只,另一只总是用纱布蒙着,好像受了伤。
“他们的爸爸妈妈都能来玩游戏,就我的不能来……”
她眼圈通红,眼里噙着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