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优走了以后,孩子们一直闷闷不乐,可林苛然并不后悔,因为从前没有齐优,他们也这么熬过来了,大家即便有再多的不舍,随着时间流逝终究也会消散的。
院长嬷嬷一旁看着,心中很是惋惜,只是她又很清楚林苛然这么做的原因,故而没有多说。
在她看来,林苛然与齐优都是好孩子,只是林苛然好的太过绝对,而齐优则坏的有底线。
彼此认知的差异,注定了两人的相处会充满碰撞。寻常的小事双方都会忍让,可一旦涉及到了是非对错,出身显贵且家教良好的林苛然,自然就会变得苛刻起来。
这天清晨,孤儿院的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三个衣着考究的男人从车上走下,清一色头戴黑帽,身穿黑绸短衫,面色严峻而恭敬,似乎是随行的保镖或家丁。
片刻之后,一个面容姣好的旗袍女人下车,望着眼前这所破旧矮小的房子,她的神情有些凝重。
一名男子抬手扣门,门上生锈的铁环在他有力的叩击下发出响声。
张诚正蹲在地上捡豆子,率先听到响声,以为是齐优回来了,立刻飞跑过去开门,结果门刚刚打开,看到外面完全陌生的一行人后,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紧张的将手心在裤子上擦了擦。
这样体面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条偏远的小巷呢?
不会是想为难他们吧?
他怯生生的问,“你们找谁?”
“小朋友别怕,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找这里的院长,谈一些领养的事。”
为首的女人弯下身去,对着他笑了笑,语气尽量的和蔼,可她那精致的妆容和名贵的衣着,还是让张诚产生了距离,赶紧跑去找院长嬷嬷。
女人告诉院长,她是上海一户人家的管家,这一次来北平,是奉了主人的命令过来领养一个孩子,经过一番巡检,他们最终选中了林苛然。
院长有些奇怪,这年头,无家可归的孩子到处都是,光上海当地就能找出不少,要领养的话何必舍近求远?这些人很明显就是冲着林苛然来的。
林苛然本身家境优越,院长只恐对方是林家昔日的仇家,又或者是日渐猖獗的人口贩卖组织,一时不敢答应。
女人看出她的迟疑,拿出许多相关的文书照片,一一作了解释说明。
女人本身姓吴,她的主人名为赵简之。赵简之年近三巡,常年独身,膝下并无儿女,只是经商天赋颇高。
这些年来,她在上海生意做的极大,是赫赫有名的商业女强人,最近刚刚当选华人商会的副会长,这一次领养是诚心的,也绝对志在必得。
听到孩子们传话,林苛然也觉得奇怪,从来有家庭领养孩子都是尽量挑那些年龄小的,七岁以上的基本不会考虑。
因为怕孩子大了养不熟。
而她已经十七岁了,被选中的可能几乎为零。明明不可能的事,却还是发生了。
赵简之。
赵?
幼年之时,住在她隔壁的那一家似乎就是姓赵。只是一场突发的火灾,抹去了那个显赫的家族,好多人被烧死在了里面。
她家受到牵连,房屋被烧毁了大半,仆人亲眷也死了不少。
她的父亲被怀疑纵火入狱,即便家中倾尽一切去解救,父亲还是未能免去一死,外祖父因此病逝。
外祖父死后,原有的族亲和家仆便作鸟兽散。她就这么被剩了下来,然后一点点变成了孤儿,直到被院长收留。
当天夜里,林苛然就着油灯,看着桌上摊开的资料,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那个被火灾抹去的家族再度重生,成为上海滩首屈一指的商界霸主,可是林家却从此淹没在了历史之中。
她儒雅温柔的父亲成了纵火犯。
她慈祥善良的外祖父憾恨而终。
她,成为了孤儿。
可本该被烧死在那场大火中的赵家人却活下来了,还活的那么好。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孩子,如果你想去就去吧。”深夜失眠的院长嬷嬷,看她还在摆弄那些资料,便一语道出了她的心事。
林苛然没有说话,修长的手指死死的攥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容颜绝美,气质清冷而坚毅,一身打扮光鲜亮丽,正在参加一场上流酒会。
院长嬷嬷叹了一声,从当年见到林苛然的第一眼起,她就深知这个孩子的不俗,虽一时困顿,却绝不会一生沉沦。
林苛然,终究会有一飞冲天的时候。眼下,正是绝好的机遇。
院长看得出来,林苛然心中去意已生,只是她还在纠结,放心不下孩子们和自己罢了。便语重心长的劝道:“你不用担心我们,乱世之中,个人都有个人的命,我们只能顾我们自己能顾到的。何况那笔善款还有富余,吴管家也承诺了,即便你不在这里了,赵家以后还是会继续资助我们,我们的境况只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