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泺湖本是宋人御辽的人工屏障,湖与湖之间层层叠织相连,大致分为内三塘,外三泺。可自宋隆庆元年所缔澶渊之盟以后,便弃作不用。
“醒了?”
赵却恍惚中睁开了双眼,发觉已不在地牢之中。
“死囚?”
眼前中年人箕踞着朝他笑了笑。
少年看着狭小的船舱内壁,目光呆滞,心念着未能让姐姐入土为安,眼角就又快要泛出泪水来。“这里是塘泺湖,我们的目的地不在这里。”男子身着袖衫,皮肤黝黑。“渡了这湖,便抵燕南之地。”
中年人见眼前少年久久不语,自知无趣,便卧躺在地上,从腰间掏出一张绣花绢帕,痴看起来。
水漫西洲月,云雾渐眼帘。本就是向死而去的少年,不知为何又身在此地,如今脑子里訇然只有一个想法。
“回临江寻尸。”少年咬定了决心般。
估摸着四更夜,见大汉已然睡去,四周久久寂静无声。随即悄然而动,少年朝着船窗走去,想要从此间逃走。
只见,四下无风,船窗微动。霎时,中年男子起身挡住了去路,“你什么都不知道?”袖衫大汉走近少年,见此,自顾自地脱起上衣来。“别闭眼,这是拘灵印。”眼前男子指着胸口无奈的说道。“你以为我们无人看送?”
赵却警觉地查看起自己的胸口处,骇然现出一片红褐色的血印。这才猛然回想起那日夜里的黑袍男子。
“适才是否想从窗口逃走?”男子又询问道。“你可知世间有那修行一说,也被称作修仙。修仙者可夺天地之造化,化为己用。锻体炼魂,发乎心智,又显为种种神通。又以日月精华为灵,假灵着物,残生留灵。我观船窗,外润留灵,应是你神识念动所为。”
大汉男子说上兴头般,半裸着身子坐下接着说道:“世间万万民,修仙者十不存一,可谓人中龙凤。据说如你我二人这般,初具修行资质的人,却与常人寿元无二。因此,自知浅薄,无缘延寿者,多为门客,军士。”袖衫男子说完最后两字时,指了指门外。
“切莫要逃,修仙者有神识一说,毋须双眼,便可知人在何处,这拘灵印,恐便是那催命符。如今你我二人发配燕南,只为戴罪立功。”中年男子又郑重其事的警示少年。
少年点了点头。
“你可以叫我老祁,渝州人。看你年纪轻轻,却为死囚,未曾想有这般实力。”大汉捶了捶少年的胸膛打趣道。
“老祁,你不害怕吗?”赵却蹲坐在地上,环抱双膝。“我杀了人,现在才感觉到后怕。但一想到是为姐姐报仇……”少年将来龙去脉告予男子,随后埋着头喃喃自语。“我杀他时,只在一呼一吸之间。”
老祁刚想着伸手安慰,但看着眼前低头颤抖的少年,仿佛又回到了那庭院般,不知所措的缩回了手。“不必自责,你违反的不是律法,只是触及了特权的规则。就立场而言,官长判你有罪,而我认为你没做错,只是我的认为,出于本心,也不惠及他人。”
“倘若因为出生便不把人当人了,那应是从未把人当人看。从这点看来,我很欣赏你”老祁恰如其分的讲着。
赵却听得怔怔入神时,廊间传来阵阵急切脚步声。
“祁正浩,赵却。七番二组,下船待命。”身着墨漆甲胄的传令兵在门廊外喊到。两人随即一同下船而去。
燕南素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北靠天玑山,南抵华渌原,是大宋版图极其重要的北部门扉。
“赵老弟,那便是天玑山。”老祁指着西北天际处的一抹雪白说道。
二人下船之后,才发现原来流放至此的除他们之外,还有二十来人。
“这是却灵衣,能够隐匿身形,干扰低阶妖兽的神识探测。”黑衣老者手拄竹杖,面对众人。“诸道皆为赎罪建功而来,只需在南燕城外,一组携一兽归来即可。”随即左手又现出一柄利剑来。“此剑名为铖钺,各位毋须练习,滴血剑身,便可操纵自如。”后又介绍起此兽的习性来。
“待各位熟练掌握这御物之术,半个时辰后,便可由此向北行进十里,抵达南燕城外围第一防线。”
闻言,在众人还在面面相觑之间,从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人,身着青灰长袍,头戴儒冠,面容和善。“在下先行一步,还请诸位见谅。”只见此人取了两样法器,便潇洒离去。
“老祁,那人也是死囚?”
“或许同你我一般,有难言之隐。”
二人各自领了法器,寻了一块空地,便一同商量起对策来。
“这铖钺剑,应是被施了某种术法,才可自如驱使。”老祁食指与中指并拢,其余三指弯曲示范道。“这叫剑诀,也称剑指。以指为剑,血肉成介,神魂持念。是初学者御剑时的投巧手段。”
少年学着模样,面对鞘柄掐着剑诀。可眼前剑鞘却丝毫未动。
“试着想象此剑出鞘的样子。”
微风拂过,草地上依旧寂寥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