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入藏的最后一天,我屈服了。
败给了这水土不服,也败给了自己的慵懒和贫穷。在去往其他著名景点的各个旅游指标里,无疑不是三千向上,恰逢我来时不逢春,亦非夏日狂野。
似乎印证了我的前半生,千禧年年的到来,新世纪的改革开放,不断的疫病和自然灾害……直至成年后身体的不争,我没有迎来炙热狂烈的夏日,似乎是一场春夏交替的秋冬,温温凉凉的潮湿感。
那天,我去了最后一个站——天上邮局,确实是和其他地方的邮局不大一样,或许正是一旁的布达拉宫,让邮政赚到了,抓住了这个商机,在一众流量的推波助澜下,成了新型网红景点。
进门的第一眼便是两位工作人员的招待台,进门左拐,会有两个被划分的区域,一个是有着各式各样周边,再往里走,有一堵挂满了明信片的信墙——来自全国各地,写着不同国家的语言,寄寓着同样情谊的一封封明信片。
故而,想起了乡愁。
“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
其实,在这里我遇到了很多人,他们不是藏族本地人,有来自五湖四海的,我不明白他们来这里的原因,后来或许我懂了,又或许只是猜错了——人是群居的,但是是不断漂泊的。世界是庞大的,但是同样容不下一些异类。人生的旷野在下一个落脚点,但是人们习惯了落叶归根。
“长大后,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
新娘在那头。”
在我来到这座日光之城的时候,有人告诉我,这是一个你会想来第二次的地方——因为你要回来寻找遗留在这里的初心。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我想,我大低是会回来的,因为我酷爱这座充斥着朴素的人族情怀。
我换了一张成长的船票,飘洋过海来到此处,只为触碰近在咫尺的太阳,再见一次不一样的人生。
我确信,尽管我杀死了曾经的自己,但我和曾经的自己一样,需要逃离开这曾经带给我伤害的家,所以这张船票不仅仅是开启新世纪的门票,同样也是我对曾经的自己的一个赎罪。
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在怪我,轻而易举得原谅了带给过曾经的自己伤害的人,如今的一切均是未来的我想要趋利避害,直接杀死现在的我。
可我也说不明白,我曾经无比讨厌的人,在某一刻,我居然开始理解她,这是怎么了?我明明没有忘,可我就是在设身处地地为对方着想。从前那个叛逆的我突然变得无比温顺,似乎在无形中被驯化了。
所以,这该归咎于“成长”嘛?
我倒是不以为然,只是我想曾经的自己并不会原谅。她大低是哭泣泣地望着我,望着我一步一步忘记她所受的苦楚,然后悲伤转变为幽怨,直到悔恨地转身离开。
“后来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
母亲在里头。”
我挑了几张日照金山的明信片,还有两张代表逻裟的布达拉宫。
其实有很多人我想写给他们,告诉他们我在哪,是如何想念他们,又是如何将在这里的祝福随着信件的寄出传达给他们——扎西德勒!
其中,有一封是我写给大哥的。
小时候有记忆起,大哥待我很好,可是从我离开再回来,这道无法横越的隔阂不仅在我和爷爷奶奶之间,还有这里所有人。我变得缄默不言,静静地望着从前的一切在我重复枯燥的生活里一点点变崭新,又一次次变得模糊。
我知道,他们当初瞒着我不告诉我实情,也是因为我帮不上忙,而我知道实情之后,却在想问问大哥当时的感受,和现在的处境。可惜,我一向是静静看着的,这次也不例外。
寄出的信件从这里到外省,三天就到了。
而大哥归家的路却不是三天三月三年所能到的。
我没有留下姓名,可我知道,除了我会这么写,大哥想不到是谁了。
因为那颗枣树,是我们共同的回忆。
“而现在,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我在这头,
大陆在那头。”
逻裟真的很远,远到搭乘飞机要转机,高铁到西宁需要转车出发再二十几个小时;可它也很近,邮政的信件三天之内也能到手。
大抵,我能明白为什么人们心向自由,在不同的城市里,与从前截然不同的生活环境、人文理念、饮食作风都彷佛让人重新过活。
我百无聊赖地漫步在这城市的街道,会喜欢勤勤恳恳地拉车夫,会喜欢街头叫卖的小贩,会喜欢扬起的风沙里透露着远古的孤寂。
在大昭寺出门右拐之后,是可以走进一条四通八达的小巷,那里有着居民生活的痕迹,有着美食环绕的小吃街,有着琳琅满目的饰品街,在兜兜转转地转角里,会发现一家本地社区医院,但是没有吸氧的服务。
我继续往前走,走到人声鼎沸,走进通达的大路,这里只是赋予着藏族文化的另一个普通的生活形式。
耐不住头疼,我去了最近的医院就诊,虽然指标在正常范围内,我告知医生头疼地不行,还是给我安排了吸氧。
就诊室也是司空见惯了外来的旅客,这里入目可见的都是跟我一样的病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