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午四点多,许家台村子,郑用家中。
郑用如今才25岁,孤身一人,他曾经有个妻子,但前两年闹瘟疫病死了,家中实在贫穷,根本无钱再次娶妻。
两年前,淮西大旱,他家粮食歉收,交不上赋税,朝廷不管不问,既无救济,也不免税,不得已,郑用的父亲只能借了朝廷放的印子钱。
对,没错,大元最离谱的一条政策,就是官府公开放高利贷,而且年利高达百分之百,再加上利滚利,百姓只要借了就根本无力偿还,不知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然而放高利贷的还都是那些色目官吏干的,元朝的蒙古皇帝痴迷享受,只要没钱了,就让那些色目人去民间放贷敛财,这也是郑用格外痛恨元廷的原因。
之前巢湖起义时,他曾经认识的张德胜叫他一起去,他犹豫了下没去。
郑用是个聪明人,当时他听闻巢湖红巾带头的是什么弥勒教的金花小姐,而她师傅又是那个十几年前造反的彭莹玉,顿时就觉得这帮搞迷信的成不了事,后来果然如他所料。
然而昨天当张德胜再次找上门的时候,他就敏感的察觉到不一样了。
这小子居然说话知道遮掩了,懂得保密了,而且言语中非常自信有底气的样子,这让郑用瞬间意识到,巢湖红巾可能发生了什么变化。
或许来了靠谱的人物,或许他们有了什么详细的计划,如今巢湖水师处境凄惨,都被打的缩在湖里不敢出来,现在却敢出来活动了,若是没有什么倚仗,他是不信的。
于是仔细思考片刻,郑用就答应了下来。
其实他本就孑然一身,无甚牵挂,早就打算去投义军了,只是觉得巢湖红巾不靠谱,所以才一直没有行动。
如果按照原历史的轨迹,那他还要等到明年郭子兴在濠州起事的时候,郑用才会去投军,然后遇到了一起投军的朱重八。
将磨好的朴刀擦干,再装上锄头的长柄,一杆武器便就成型,既然答应了要投巢湖,那他自然得提前做好准备。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来到他家的院墙外面,篱笆的院墙根本遮不住人,郑用一下就认出来人。
“张兄弟?”
张德胜点点头,“是俺,郑大哥,昨天说好的事。”
郑用略微诧异,他原以为还得几天,没想到对方来的这么快,“咱一直有空,你们准备好了?”
张德胜闻言一愣,随即笑道,“俺就猜瞒不住你,是,准备好了。”
郑用笑了笑,一副我就猜的样子,“说吧,让咱帮你们干啥?”
“最近徐州有个叫芝麻李的起事了,暴兵十几万,连破徐州附近诸多州县,彭和尚也在湖广黄州路起事了,俺们需要出来闹点动静策应彭和尚。
“但咱被左君弼打怕了,没办法只能给彭和尚送了些粮食,所以俺们现在缺粮了。”
郑用闻言随即皱起眉来,他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然后呢?”
“然后咱缺粮的事被左君弼知道了,他这段时间正找机会对付咱们,俺们饿的不行,四处找粮食,如今找到了郑大哥这里,郑大哥讲义气,帮俺们筹了几百石粮食。
“于是今天廖大哥派俺和通海兄弟来接粮,只要那左君弼得到消息,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肯定对俺们穷追猛打。”
郑用听的眼睛越来越亮,“所以你们提前做好了埋伏?”
张德胜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有把握吗?”
“一定赢,咱们不能再输了!”张德胜表情坚毅的说道。
“好计策,那现在需要我帮你们做什么?”郑用连忙问道。
“郑大哥是帮我们筹粮食的,现在当然要跟我们走,但得找个人给左君弼报信,你有没有信得过的兄弟?”
“有两个,习国宝和张虎子。”
......
当日傍晚五点多,一名肥西青年风尘仆仆的跑向庐州城,还未等到守门士卒喝止,那青年就先高声喊道。
“快,快替咱传信,咱有重要军情要向左帅汇报,巢湖那帮红脑壳上岸啦!”
两分钟后,左君弼就来到他面前。
“你叫什么?你说巢湖红巾上岸了?在哪?”
“回左帅的话,俺叫张虎子,那帮红巾就在肥西的许家台村。”
“他们去那干什么?”左君弼疑惑道。
张虎子连连喘气,然后才道,“那村子有个叫郑用的,前两天就有生面孔去他家说话,昨日俺才知道,原来那郑用和朝廷海捕的张什么胜是旧识,那帮红巾是来找他筹粮的。
“俺昨日就想来告官,只是天黑没来得及,没想到他们今天那么快,都已经筹到粮食要运走了。
“请大帅快快点齐兵马,俺来的时候那帮人就在装车,这会儿说不定正往巢湖赶呢,咱们要是慢了,就该给他们跑了。”
左君弼是知道巢湖红巾最近缺粮的,因此听到他们去农村筹粮,一点没起疑心,好在他提前做了准备,这几天一直让士卒随时待命,如今还真用上了。
于是当即命令道。
“贾丑、叶升、立刻点人出发,去肥西,殷从道,你去点三千步卒,也跟着出发,君辅,你和张焕留在家里守城。”
“是!”
诸将顿时领命,一个个全都兴奋不已,等了好几天,天天憋在军营里哪也不能去,今天总算逮到了这群水贼,如今上了岸,看你们往哪跑。
左君弼一边召集人马,一边问那张虎子,“你看到他们来了多少人没有?”
“好多人,可能有三四千那么多,要不是他们人多看的紧,俺早就跑来告官了,这帮水鬼死活关咱们屁事,把俺们村子的粮食都弄走了,今年这冬还怎么过。”张虎子卖力表演,顿时惹得左君弼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