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诚跟着风萃,来到一处墨阳城内偏僻的客栈。偶然的倾盆大雨耽误了两人赶往万法殿的路程。
“风萃先生,请问我们何时抵达了万法殿?”
风萃算了算,随口说道:“大抵两三天吧。”
对于陆诚,疲惫的风萃似乎并不想多言,但毕竟是掌门指名道姓要带回的人,一言不发又太过冷漠,只好与陆诚聊起南宫唯仁。
宁修在陆诚耳旁保持沉默,似乎宁修也疲惫地一言不发。
是啊,昨夜劳累过度,谁又不疲惫,于是陆诚想着反正大雨还在下,索性寻了一处床铺睡着了。
劳累的陆诚闭上眼睛,风萃却守在下面只是呆滞地看着门外淅淅沥沥的雨水。
不知过了多久,陆诚看见眼前五彩斑斓的奇异世界。不知黑天白天,嫣红笼罩一望无际的天边,脚下是洁白如雪的沙子。
洁白无瑕的沙砾在红色的光照下呈现粉红的光彩,陆诚看着身后漆黑似铁的石碑,不知过了多久,石碑呈现出黯淡的红褐色。
石碑上依旧是那几个金字——大荒道碑。陆诚渐渐发觉原来剥蚀的痕迹渐渐消失不见,那些原来看不清的自己却越来越清晰。
“荒者道穷,天跃无痕。渊罚泯灭,明空失迹。百兽异出,巢鸟万闹。仙鬼志怪,咒念横生。行山环水,步履邪正。暗月星落,骄阳日堕。朝夕不见,上下颠倒。障法迷惑,兵祸血溅。”
再次品读,陆诚似乎有了别样的感悟。
如果这里是大荒界,所谓“荒者道穷”,就是指这里的“道”已经穷尽。
那么“天跃无痕”呢?是指天跳跃起来没有痕迹吗?看着不断变化的天空,陆诚茅塞顿开。
天不会跳跃,但会变化。
“天跃无痕”指的是天变化时没有痕迹,就像天边的云彩,每时每刻都处于无穷无尽的变化当中。
“无穷无尽的变化?”陆诚忽然想起万法殿的法术。
忽然陆诚从睡梦醒来,听见风萃的叫唤声。
宁修在脑海里说道:“醒来了?”
“嗯。”陆诚随口应答道。
陆诚站起身来,却发现脚步虚浮,走起来踉踉跄跄。
似乎是身体虚弱的反应,陆诚向后一倾,幸亏床接住了陆诚,才避免伤筋动骨。
风萃急忙扶住陆诚,关心问道:“你怎么了?”
陆诚摇摇头,说道:“没事。”嘴上说着没事,内心却总忧虑着现在没事,却不知以后有没有事。
陆诚强作镇定,缓缓起身,说道:“无碍,我们出发吧。”
尽管风萃心有余悸,但对此也不肯多问,还是说道:“赶紧走吧。”
三天两宿,路上陆诚的疑虑倒是没有发作,只是外面淅淅沥沥的风雨仍旧不止,天气状况一如既往地糟糕。
潮湿的空气引诱虫子的生长,看着墙上密密麻麻的蚂蚁,陆诚陷入沉思。
雨中未见人影,陆诚也许久没有吃过一顿餐食,尽管辟谷多日,陆诚也未见消瘦,体貌一如往常。
风萃倒是疑心重重,不知为何,他总是担心远在外面的莫道师兄,不知这轮风雨,莫道又该如何是好?但很快他打消了自己这样的想法,莫道师兄是万法殿的翘楚,是大名鼎鼎的长老,是名副其实的万法殿大弟子,怎么会被区区小小风雨所拦住呢?
可风萃依旧愁眉不展,望着窗外,心里总有些不祥的预感。
又是三天两宿,他们即将抵达近在咫尺的万法殿,可一路上依旧鲜见人影,假使见着,也是瘦如枯骨的流民,近来的事情愈发愈多,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北方战事告急,迫不得已又从南方征召平民百姓来抵御北疆的危机。从古至今,战事从来害的是耕农。有民云:“人迫去当兵,粮被征去吃。村中地荒芜,山下鸟凄凉。飞做盘中餐,填补腹中饥。流民乱未止,唯恐当士卒。”当下北疆兵荒马乱,如不是大将萧先率领萧家军抵抗,早已破入京城,让一整个国家陷入兵祸了。
流民纷纷朝南逃亡,南边较北方稳定,但远未抵达安居乐业的地步。北方流民会带来南面居民的生存危机,但也带来大量的人口压力。
朝堂之上,新历皇帝一如既往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俯瞰朝臣诚惶诚恐的模样。
如今南宫唯仁的叛乱“已定”,堂上的大臣提出“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方案。
对此,新历不可置否,宫殿外雷声响动,增添了一份烦闷。乌云摇摇欲坠,似乎又要有一场倾盆大雨。
雷声轰轰作响,风云变幻,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声音嘈杂,对李将军说着要将余下仙门一网打尽的策略议论纷纷。
朝廷多的是支持的声音,谁也不肯惹恼位高权重的李将军。这指鹿为马的道理,是大臣们清楚的。
可新历却想听些不一样的声音,毕竟他是朝堂上真正的主人,无法忍受一个位高权重的将军在自己的天下里肆意妄为,更何况他所做的事情是自己不认可的呢?
可如今李将军当道,阴霾笼罩整个大泽国。一介武夫如何功高盖主?恰逢乱世斯。乱世之中,谁掌握军政财,谁便是话事人。
好在有曹老打断了这群人的话语,反问他们一个问题:“你们口口声声说要‘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将天下修仙的余孽一网打尽,可是谁愿意去当这个先锋呢?”
李将军自然不肯自告奋勇、毛遂自荐,只是诡谲一笑,说道:“八王公之中,素闻萧家有奇异技巧,能铸造百般奇异神兵。天下仙门不过萧家一絮,自然是萧家一马当先。”
曹老闻之,自然不免感到害怕。这萧家本领本是传男不传女,传长不传幼的秘密,连自己未必清楚其中一二,只是当年萧老在世时说过,李将军不知从何得知。何况当下李将军提起,自然是驱虎吞狼、借刀杀人,如果萧家出事,唇亡齿寒,八王公必然都将遭与毒手。
可惜当下朝堂之上仅剩下曹老苦苦支撑,他虽有皇帝支持,可眼下也不免难保萧家,只能尽力而为。
“李将军,可眼下北疆祸乱,如果未有萧家军,北疆的敌人们必然长驱直入,攻入京城。”说到这,曹老话锋一转,说道:“还是说,李将军有法解决呢?”
天空一道惊雷突然闪起,入耳的是长而烦闷的雷声。
身边的大臣都默不作声,万马齐喑的朝堂上,谁也不敢发出声音。
眼下内忧外患,如果将萧家军调离,无异于割股填腹:将大腿上的肉割去填饱肚子,即便填饱了腹中,也无法行走。即便解决了仙门,外敌难道就不会趁虚而入?
可李将军显然机智,说道:“素然萧家军不可动,但萧家一人难道不可动了?”
曹老知晓李将军还是不肯放过萧家。新历见到双方如此僵持,害怕曹老有失,急忙下令道:“众爱卿如此,此事还需从长计议,退朝!”
李将军虽有气,但也不好发作,只好憋回去,忍气吞声打道回府。
曹老年高体弱,又处于高位自然没有一个人留意他平日总是最后一个离开。
可新历皇帝留住了他,问道:“八王公究竟有何本事,居然叫李将军如此?”
曹老回道:“微臣不敢隐瞒皇上,八王公镇守上古八方妖物,乃是先祖皇帝分封,避免妖物祸害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