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枯萎的少年
“又下雨了，什么时候能看到太阳啊？”身穿蓝白条纹病服的少年躺在病床上侧身歪头看向窗外，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已经接连下了三天了，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晴的！
一只灰色的麻雀落在窗口，轻啄着有些湿润的羽毛。
“你好呀，小家伙，很高兴见到你。”雨雾打湿了窗户，透过模糊的玻璃王一轻声打了个招呼。
王一沉郁的心情因为麻雀的到来稍稍舒缓了一些。
在这里已经呆了两年十个月零五天了，王一刚从昏迷中醒来。
即便是已经习惯了疼痛但伸手按向呼叫器得手还是不自觉的慢了下来，以常人0.75倍的速度进行着动作，这样能稍稍减轻因为活动带来的疼。
随着红色的按钮被按下，不一会儿一名护士拿着记录本和一本书推门走进来，“你醒了，今天感觉怎么样！”
“麻烦你了晴姐，还是老样子。对了，隔壁的老爷爷呢？”
晴姐拿笔的手一紧，心中有些犹豫，片刻的沉默后，“闫老爷子昨天被他家人接走了。不说这些了，看看今天我给你带了什么，当当，大刘的新书哦！”
“哇，咳咳，谢，咳咳！”
晴姐赶忙放下书扶着少年轻抚着他的后背，“别激动，放松放松。”
感受着手上的阻塞感，晴姐暗自心疼，这个十四岁的少年正逢青春盛开之际却是惨遭病痛折磨变得瘦骨嶙峋。
终于少年停止了咳嗽，躺在垫高的枕头上，喘着气。
接近三年的病痛折磨，王一的忍受能力已经很高了，平时也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主要大刘是他特别喜欢的一位作家，时隔两年的新书让他有些激动了。
“晴姐，我还剩多少时间啊？”
“别瞎想，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尽管这样安慰着少年但她明白少年的情况一天不如一天了。
看少年缓了了下来，晴姐帮他处理好插管，仔细叮嘱后才离开，毕竟是在医院，护士经常是忙的脚不沾地。
医院的白墙，护士白色的衣服，透明的吊瓶，映目皆是刺眼的苍白，使劲眨了眨眼。
王一翻开书，很快便沉浸在其中的世界，在书中的世界他的紧绷的精神会慢慢的放松，仿佛此刻病痛也消失不见，算是一种分散注意力的方式吧！
这两年多他看了许多书，涉及范围很广，也很杂，甚至有些书他都记不清名字了，但却对书中的某一个人物，某一段情节记得很深。
痛苦磨炼了王一的意志力，在痛苦中能够沉静下来，致使王一的专注度很高，记忆力也随之变强，算是因祸得福吧。
不过若是有选择王一会毫不犹豫的用这种能力换一个健康的身体。
“一一，饿了吗，看看妈妈给你带的什么？”李梅探出头喊了一声。
“好香啊！是玉米排骨汤啊！谢谢老妈。”
李梅把伞放到外边，把保温盒放到床头的桌子旁边。
王一放下书，在李梅的帮助下坐起来，低头用勺子扒拉者饭。
“太好吃了！”
“妈，你也吃点！”
“你吃吧，我都吃过了！”
“小妹今年该升初中了吧！”
“嗯！薇薇报的也是一中，等你好起来说不定还能一起上学呢！”
“老爸呢，家里的超市生意怎么样了？”
“一直不错呢，最近还在想要不要再招个人呢。”
王一边聊天边吃很快，保温盒的饭菜便见底了。
“我吃饱了。”
“好。”李梅看看手机时间，“一一，妈妈要去上班了，照顾好自己，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好！”
走出病房的李梅紧紧抱着保温盒坐到躺椅上，回想着早上过来医生跟她说的话，眼泪控制不住的留下来。
“王一的病情这段时间恶化的很严重，他已经时日无多了。”主治医生看着眼前有些茫然的女人微不可觉的叹了口气。
本来这个平凡的家庭是挺美满的，李梅有着安稳的教师工作，丈夫王红旗开了一家超市，公公婆婆在老家种菜，一儿一女，三世同堂。
我们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一场突如其来的噩耗，让平凡的家庭变得沉重起来。
——
不知何时窗外的雨停了，只是阴云还没有散去，轻轻地合上书本，王一看着身旁空荡荡的病床。
“闫伯！”
“是小一啊，出来透透气，你看傍晚的夕阳是不是很美，若是人死了就再也看不到这么美得夕阳了吧！”
“是，是啊！”
那是王一才住进医院的第一年，他实在是受不了那种痛苦了，所以想要在天台自我了结。
不怪当时少年不够坚强，在他有限的上学时间，人们只告诉他要坚强，要努力，要听话，他其实是不懂的，但只是这样去做了。
但在病痛的折磨下，他太痛苦了，他不知怎么去形容这种痛苦，后来在书中读到关于痛苦的描述，大概是时时刻刻的十一级痛苦吧。
看着这个面色苍白的少年，闫伯心中涌现一股疼惜，尽管王一跟他只是简单的病友关系。
“其实我也想过一了百了，生老病死，活了大半辈子，如今女儿已经立业成家，我也算没什么太大的遗憾了，但我女儿求我再坚持坚持。”
“是啊，我是没什么遗憾了，活着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但看着女儿的哀求，我突然意识到，她还是那个小姑娘，尽管她如今也成家立业了。”
“那就赖活着吧！再让这个小姑娘晚一天长大。”
“你呢，小一？”
“哈哈，不必现在回答，好好想想。”
王一扶着混凝土浇筑的围栏，低头是水泥平地，还有几处花坛，这里是住院部大楼的后边，平时也没什么人。
听着闫伯絮叨着自己的半生，王一心中没来由生出一些遗憾，好想看看长大后的模样，可真的好痛苦啊！
“走吧，再晚一点就要被发现了！”闫伯看着面前掩面哭泣的少年。
王一起身回头往下一撇，心中却是多了一丝惊悸，随后远离围栏，忍住哽咽跟着闫伯下楼。
李梅回到家中抱着丈夫又哭了一顿，“没事的，没事的。”王红旗抱着妻子轻拍着她的后背，这个正值壮年的男人头上多了些白发，眼中有着散不去的哀愁。
“还没告诉小一吧！”
“没有，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这个消息，还有薇薇，她说给哥哥准备了生日礼物，她以为我不知道，每天晚上偷偷给哥哥叠小星星。那放在抽屉里德小星星已经快把瓶子装满了。”
说着李梅又没忍住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