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这个时候总会有那么一段雨季，但是这次已经下了整整一个月了，这可不寻常。雨水不断顺着地势低的地方流去，最终都聚向了那条早已漫出河床的河流。河边一座小屋孤零零地立在岸边，河水已经在这座屋外的半个后院里借过了，不过这家主人并没有感到慌张，他在察觉到外面的降水量在变小之后，又接着捣鼓桌上的新玩意儿了。他叫安法，因为镇上的人不愿意卖他土地，他索性在河边搭建了自己的房子。

大家都等着火圣日的举办，安法也是。不过临近火圣日，还在下雨，这就挺令人闹心的，因为这是镇上唯一能见到斯库特人的活动。安法是一位“魔法师”，至少镇上的人都这么称呼他。他最擅长的就是“帽子恶魔”，从帽子里一下窜出个巨丑无比的烟雾恶魔，安法会在“恶魔”冒出来的一瞬间把嗓子压低假扮恶魔说话。他起初在火圣日亮相这一个节目的时候，着实让当场的人都惊恐万分，但现在“帽子恶魔”只会让小孩放声大哭了。安法不断琢磨着魔术，这几年来他已经有了固定的魔术节目名单，他不靠这个生存，他只是在找一种方式让镇上的人接纳自己。安法一直在改良他的小工具，这次他一定要让观众们为他大声喝彩。

大概这一天是火圣日，镇上第一个睡醒的人惊奇地发现雨停了。人们照常举行盛大的节日，镇上自然而然地被分为四个会场，镇北在筹办夜晚的篝火仪式，白天并无可以玩乐的项目；镇南在举行勇士擂台赛，是守卫镇子的勇士内部的比赛，赢者可以在夜晚的篝火仪式上领受斯库特人的荣誉腰带。镇西是居民区，也是镇上最繁华的百货市场，火圣日的白天，孩子们大多在这里买吃的，而那些琳琅满目的生活用品并提不起他们的兴趣，他们只期待安法的出现。镇东挨着河流，是镇上人们种庄稼的地方，也是安法的住处所在。一年四季除农作时候会来大量人外，也只有在火圣日这天，人们会在河边准备属于全镇的晚宴。

安法早上从家里出发，他那富有个性的小推车木轮在下一个坎的时候被弄坏了。他现在正竭尽全力推着，可是货物太重，他不能很好的把重量平均分在剩下的三个木轮上。推车就像焊死在了地上，并没有向前移动多少距离。安法干脆爬上推车睡觉，推车的木轮再次发出异响。

“这不是会魔法的安法，还有他的蜗牛推车吗？”

卖绿菜的木洛，安法第一时间在脑海里匹配这声音的主人。安法从推车上跳下来，满心欢喜。每年的火圣日木洛都会把食物运到镇东来，这就说明他和他的骡子是一路来的。

“可以让一下吗，安法，你的推车虽小，但是这条道刚好够我的骡子和车上的绿菜过去。你挡着我了。”

“木洛，我的车轮坏了。”安法无奈地说道。

“你的车，每次都要放那么多的东西，推起来慢的像只蜗牛一样。不像我的车，都是绿菜，放上一大车也不会太重。你说对不对啊，奔奔骡？”奔奔骡是那只骡子的名字。奔奔骡长呼了一口气。

“它说很累，你还要坐在车上。”安法道。

“你老是说你能听懂动物的话，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补充一句，是所有的语言我都会。”

“骗人，斯库特人的语言你会吗？只有镇上唯一的莫比老法师才能掌握他们的语言。所以你只能听懂动物说话。”

木洛接着说，

“你能问问我的奔奔骡，它为什么已经两次深夜的时候把我带到森林里去，然而我什么也记不得了。你说它是不是神骡啊？”

“木洛，我们能不能不要探讨这些无聊的话题呢。我的推车坏了，我去不了镇西了。”

“你去镇西干嘛啊？据我所知，你那些简单的魔法大家早就能看穿了。那不是真正的魔法，是投机取巧。”

“我从没说那是魔法，这是魔术。”

“魔术。这个名字倒是挺新奇的，和你推车上的那东西一样。”木洛伸出手，往推车上的工具堆里面指了指，停留在某一个他没见过的东西上。

“帮帮我吧，木洛。”

“我说过了，你帮我问问奔奔骡它晚上带我去做了什么。这个条件不为难你吧。”

安法没有回答他，安法缓步向奔奔骡走去。用一只手轻抚奔奔骡的颈部。木洛很好奇地盯着这一幕：安法低声说着话，奔奔骡则很不自然的打量着安法，安法的眼睛恍惚间和奔奔骡的眼睛变成一个样的了。但是待木洛细看，眼睛又变回去了。真神奇，木洛暗想道。

“你每次和别的物种交流眼睛都会变吗？”

“我自己不知道，但别人都说我的眼睛发生了变化。”

“好吧，”木洛嗓门变得比刚才小了许多，“我们得先把你的推车抬到路边上去。等我把菜卸完，我们一起去镇西吧。”

“谢谢啦，卖绿菜的木洛。等你回来我就告诉你奔奔骡说了什么。”

木洛点头，赶着奔奔骡就离开了。安法就一直等着，眼看快要中午了，木洛才从镇东赶回来。到镇西已是午饭时间，安法来时急，没有准备午餐。便在镇西门口买了两个炊饼。安法想着，他的魔术表演能如期在下午举行。

检查过自己的道具之后，安法这才拿出刚刚在镇西入口买来的炊饼，他本想塞给木洛一个，但木洛表示要将肚子空出来，只为了等待晚上的宴会。说罢，木洛又继续装食材运往镇东了。安法一边吃着，一边回忆着自己的经历。

镇上的人都说安法不属于这里，从他的身体特征就能看出。从外貌或是说话的口音不难看出他同镇上的种族完全不合，可是他从小便在这里长大。安法不是弃儿，他有自己的奶奶。奶奶在一次宴会结束后，为了等着分剩下的肉，中途去树林里面摘炉树的叶子（叶子较大洗净后可用来装食物）被异狼兽给杀害了。火葬的时候，安法只能隔着半座山观望。

这会，三匹高壮的马从安法的面前缓缓走过，每一匹马上都载着一个人顺带着好多重物。他们是商人吧，安法暗自思忖。忽然，走在头的马停了下来。安法注意到这群人朝自己走来，假装心不在焉的望着别处。

“这位兄弟。今天不是火圣日吗？应该是最热闹的一天，为什么这街上很少人？”

“你们是第一次来这里吧。”安法再一次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商人，“上午这里会杀牛宰羊，然后每一家都会分到肉之后回家煮饭。将食物祭神之后，才吃饭。你们可以先找个空旷的地方搭好棚子摆好摊，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挤满了人。”

“那斯库特人呢？他们也会来这里吗？”

安法诧异地观察着三人，他们的货物用麻布掩盖着。但安法只是认为他们是普通的商人。

“你们是来见斯库特人的？”

三人点着头。

“等晚上就能见到啦，不过你们和我一样只能远远地看到，那距离根本看不到他们的脸。”

“为什么不能站近点呢？”

“想都别想。”安法无奈地说，“由近及远，德高望重的距离最近，本民族的靠前，外邦人只能站最外围，话都听不到。”

“那怎么行呢，我们还有使命，不说话怎么可以。”其中一个略显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