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死掉。”
陆三良说道这里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无比窒息,于是他弯下腰来,向后重新靠在了墙上,大口的呼吸着。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觉得呼吸困难。”
陆三良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一如陆红绳在他身后摔得粉碎时,他回头的那一眼一般。
“就像有人在掐着我的脖子,但我看不见那个人。”
“就像是溺死在水里,但暴雨已经停了很久。”
“有一根绳子吗?陈溪午,我们的脖子上有一根绳子吗?”
陆三良扯着自己的衣领,大口的喘息着,目光癫狂地在那里四处张望——就像是要找到那一根让他不可呼吸的绳索或者某只手一样。
陈溪午只是沉默的,从一旁穿了过去,穿过那些幽邃的黑暗,停在了一束霓虹之下。
那只草绿色的兔子便躺在那里,几根机械肋骨在巨力之下高高的突起,从乳房里穿了出来,像是钢铁丛林一般,沐浴着鲜血与烈火。
陈溪午沉默地看了很久,抬起头来,看向了那些闪烁的霓虹,森冷的高楼。
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窒息。
喉咙里有铁锈的味道,就像里面塞满了这座城市的机械垃圾一样。
陈溪午用着一种比青山吹雪还要迟缓的动作,缓缓蹲了下来,从怀里摸出来一个灰暗的机械灯笼,摆在了陆红绳的怀里。
而后长久地蹲在那里,什么也没有说。
陆三良默默地走了进来,看着巷子里的兔子与石头。
“其实我有些想不明白。”
陈溪午的声音有些沙哑。
“明明我们也没有争吵什么......”
陈溪午站了起来,这个年轻人背着两个剑匣,站在那里,低着头,长久地看着陆红绳的尸体。
他抬起手来,似乎是在擦着自己的眼角。
直到他回过头来,陆三良这才发现他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陆三良怔怔地站在那里。
陈溪午再次沉默下来,抬起头,长久的看着那些灯光,一如当初在廊桥大雨之中,张望那些上城区的高楼一样。
“是的,是我杀了她,就像夏林一样。”
这一刻的陈溪午,再次想起了那个站在荆棘之环上的男人。
他没有扣动扳机。
但不知从何而来的子弹,击中了所有人。
——但真的是我杀了她吗?
这是一句也许薄凉无情的反问。
陈溪午并没有问出来。
一旁的陆三良安静地看着陆红绳发给他的最后一条消息。
生而上游,生而上游。
二人沉默地站在巷子里。
也许他们心里其实都很清楚。
没有谁杀了谁。
只是不可挽回不可逆转的城市森林之上,远在雾霭与霓虹之外不可攀登的瓦檐,有人在愤怒与愧疚的重力之下,失足坠跌。
陆三良低头点了一支烟,自嘲地笑了起来。
“你知道吗,我有时候都觉得这样的话语,像是在高看自己,我们何德何能,只凭一些风声,就将人像是草叶一样吹得滚落高楼?”
陆三良回头看向了巷外,看向了那些远方的荆棘之环。
这个男人看了很久,也许是第一次感觉到烟雾的灼热与刺痛,眼角却是多了一些泪花。
他伸手比划着。
指向了森林之上。
“他们不在这里。”
“但我们在这里死去。”
陆三良低下头来,看着陈溪午。
“这人间还有什么,比我们始终都看不见我们所想要抗争的对象更令人竞生绝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