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的码头上船来船往,昼夜不停的下米。码头上由于天黑点着很多的火堆,一个个挑夫,踩着跳板,将一袋儿袋儿的稻谷搬到码头上。
天色昏暗码头上船来船往这些运输稻谷的船只又载得重,每次靠岸都要小心翼翼的。否则容易把栈桥埠头撞坏了。
码头上的埠头靠河砌一排抗撞的石条,每根长约三尺,宽约一尺半,厚过半尺,如果沿码头砌出上下两层经得起任何粮船的冲撞。
石条后面是有一排石柱,这些既是标示码头边缘的界限,也是来往粮船栓系缆绳的地方。
林家的稻谷运到太仓,张承恩与林长钰等随即忙活起来,他们不停的把稻谷运进常平仓和苏州城的十八家卖赈济粮的粮铺。
在码头上的脚夫干得欢时,在一座群主面前气喘吁吁的跑来了一个伙计,等在酒楼门前的一名伙计看到他之后连忙喊道:“贾哥,快,老爷正在楼上等你!”
贾举看他一眼,擦把汗抬腿就上楼,见王友的长随守在一个包房门外,远远向他招手。
“快,”王友的长随王齐急道,“该来的人都到齐了,就差你了快点儿进去吧,别让老爷等急了。”
王齐推开房门,让贾举进入酒楼的雅间儿。
在雅间儿当中贾举看着在座的主人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爷,您让小的打听的事情,小的已经打听明白了。”
贾举是苏州的一名官牙人,绰号“百晓生”,在这牙人的圈里是个有名的人精。眼下是跟着丝绸商会混饭吃。
“把你打听到的事情跟我们仔细聊聊。”王友缓缓地敲着几案,“听说,林大县太爷在路上被人当街刺杀了?”
“王老爷,您老的消息灵通!”
“灵通个屁,那么多人在大街上围着县太爷躲的那家小店里外厮杀。最后连苏州卫的官兵都参与追捕了,现在苏州城还有谁不知道这件事情?”
“我打听到的事情跟林太爷当街刺杀也有一定的关系,由于现在只有他名下的18家米行在卖赈灾米所以把所有人的财路都断了。林太医回衙之后,经人点拨也明白这里面的道理,所以他放出话来可以用现银从常平仓中不限量的购买陈米。”
“不过价要比其他的要高一些,是常年此时价格的三倍。”
“四两八一石?”王友眼睛闭起,只露出一丝儿细缝,斜过来。
“王老爷真是对此时的生米粮生意心里清楚的很,我才一说,你就把具体价格算出来!”
“这林县令在此时全城罢市的时候哄抬米价,这米业行会的人不应该出面协调一下吗?”
“这……”茂平台茂掌柜苦笑一声,“现在商人罢市,米价高起。官府开常平仓平抑米价。我们根本没有理由插手,而且他虽然卖的比往年贵三倍。
可是今年无论是江西,福建还是河南的南部都出现了旱灾造成了粮食的歉收。本来的米粮价格就要比常年高一些,何况他卖的是米而不是稻子。再加上兑换那些钱票的火耗,其实这些放出来的陈米比那些赈济粮每斗贵了3文钱,根本说不上抬高米价。”
“就没办法了吗?”
“王老爷,也不是说没有办法。”茂掌柜想了一下,献媚地凑上前。
“小的打探过了,那林芝县卖的那些陈米其实来自太仓。那是历年太仓所存留下来的粮食,管太仓的苏州巡抚大人想利用高昂的米价挣一笔快钱。
现在太仓的陈米顺着运河源源不断的来到苏州。不是一船两船,据我们了解,这些陈米在太仓足足有30万石。
这些陈米有一部分当做军饷发给了苏州三卫。不过那只是这些陈米的一小部分,大概有二十五万石要卖给苏州的市民和那些缺米的民户。
名义上虽如此说,但实际上是用这些米粮来填补那些已经被掏空的常平仓。在此之前,常平仓在外来的。再从扬州的6万石稻谷没有到来之前都经常高价在接二连三地到咱米行进货!”
“我虽然对米价有所了解,但我是干深思和丝绸的,对这些米行中的门道不太清楚,你就给咱们直说吧。”
“我换个说法,现在咱们商人罢市,米市整体萧条,只有官府在放赈济的粮店前人来人往,每天都能走个三百石到五百石的稻谷和陈粮。”
“可是如此挣钱的良机,官府为什么不利用呢?其实他们手里并没有多少粮食,只是用这些赈济出来的粮食来安抚民心罢了。
我听说官府还在偷偷的把那些没粮食吃的平民卖给了那些在外面开垦荒岛的海商。光是林家的那个米铺,两天的时间就卖了2万多人而苏州的官府跟着根本就视而不见。”
“我也查了那些运人走的商船,他们根本就是以人换粮,根本没有一丝银钱的交易。”
“不过由于我们发现的太晚,只碰到了一些精壮和跟船走的最后一批人。可这南来北往一时之间,难查清到底他们卖给了哪家势力?”
“动用官府的力量买卖人口,看来他们真的是被逼急了。”王友听着手下人的汇总的消息轻声慢语的说了几句。
“老爷若是对此上心,小的这就派人去盯,或能查出个大要。”
“不必查了。”王友摆下手,“其他事体我不管,我就想知道他们手里还有多少存粮?”
茂掌柜想了想说到太仓今年的北运的槽船已经出航了,150万石槽米已经北运。
“按照往年的储粮计算粮仓中此时大概有40万石左右的稻谷。不过由于历年亏空,这部分粮食能存在多少恐怕是一个未知数?”
“不是从太仓中运出了30万石陈米吗?你怎么会说粮仓中储粮不详啊?”王友满脸好奇的问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如何经营粮店,所以对此事十分好奇。
“王掌柜,你不明白储粮中的规矩。那些陈米是作为周围的军户的口粮发放的,并不是太仓中真正储存的粮食。
太仓中储存的粮食都是稻谷,那些打出来的米粮。其实是那些官员利用漂没这条规矩贪污的粮食。
他们为了掩人耳目,就把这些粮食打成了米,当做陈米卖了出来。
因为不论是民仓还是官仓,里面储存的都是稻谷,而不是大米。
为什么我们卖粮的被称为米商?我们收购的粮食也大部分都是稻谷,只有出售的时候才把它打成米卖给那些用吃粮户。
而储存的稻谷能够储存5年不坏,只要打成大米之后只能储存一年,而且大米还要生虫腐败。”
“所以那些从太仓流落出来的所谓的陈米,根本不在太仓的真实账目之上。这样操作既不坏规矩,又让那些管理太仓的官员落到实惠。”
茂平台竟然给出屋内众人讲明白,其中粮食买卖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想做粮食买卖,找人打听一下就知道,只不过一般人不注意这里面的原因。
这时王友才哦了一声说道:“怪不得我听小时候听祖父说京城那个地方每年发放完禄米都要找粮店进行兑换!感情,他们发的是稻谷,而不是真正的白米。这么说那些折成胡椒,苏木等的俸禄其实没有那么那些当官儿的说的那么可怕。
反正他们也是找米商和商铺进行换成新米和银子其实差别并不大。”
茂掌柜说道:“那可不一定,对于大官儿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差别,可是对于那些小官来说差别可大了。
那些掌柜的那些米行和商铺的掌柜不会按朝廷折算给他们的价格收购他们手里的东西,而是有一定折扣的。小官本来钱粮就少,在这折扣一下可不就是生活起来比较难。京中官员的来往又比较多,所以……”
王友这时拍了拍手说道:“所以兵地方上的冰敬和炭敬境就是他们必不可不能缺少的一份收入了。”
茂掌柜点了点头说道:“就是如此。”
“既然如此,大家就花些钱购买一些粮食贩卖吗?但是大家一定要控制购买数量,一定让这三四十大米砸在林家的手上。”
王友两个彼此相反的指令,茂掌柜蒙了。
“老茂。”王友皱下眉头,指指自己脑袋略显神秘的说道:“你也算是老江湖了,动动这个,去吧。”
在苏州城发放赈济粮的粮铺里,生意依旧热闹,时不时就有伸出破烂衣衫的老弱妇孺进店买米。从杭州运来的稻谷,不消几日就已下去大半。
在那里统计钱粮,林家派过来的掌柜的在柜台上将算盘拨拉得噼里啪啦直响。
此时的裕丰升粮铺中的张承恩乐呵呵地向林玉恒报出一个吉利数字:“公子,刨除成本,到月底或可赚到六万两,打这个粮店开始开设到现在,生意从没有这么好过。”
“这也快到午饭的时候,我在厨房里让人置办几盘好菜,又准备了一坛12年女儿红,公子不如跟老仆小酌几杯。”
林长钰坐在椅子上,缓缓的点了点头两人便起身来到了饭厅。
饭厅当中有一个四方桌上面放着八个小菜儿和一个酒坛子,还有两个黑色的酒碗显然是已经准备好。
两人坐下来急晚酒下肚之后张成恩张掌柜活泛开来,两眼笑成两道缝,迭声道,“公子呀,你真是个大福星呀。我这初来乍到四处碰壁直到公子来到苏州,生意就火爆起来。”
“哪里是我是福星还是张叔经营有方。”临床以连忙恭维起坐在他面前的这个林家的世仆。
“想当年,你张叔……好了,好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公子这是出门见喜,大吉大利呀。”
“快出门见上一次要不是跟随的人比较多,而且都比较勇猛,我就会当街被人摘去了六阳魁首。”
林长钰转身举起了手中的酒碗,像张承恩示意了一下,然后端起来喝了一口。
“张叔,我这里有些想不太明白,为什么我们不快速的抬升米价,然后将手中的大米快速的卖出去,这样我们不就挣到钱了吗?”
林长钰和放下酒碗对着提出问题的张承恩说道。
“其实这就是做官和做商人最大的不同点,虽然都赚钱,但商人考虑的只是自己财富的增多和减少,而做官的要考虑很多,最基本的就是要保证他的下辖的小民能够活下去,至于挣钱,而是第二位的。
能做到这点的就是有为的官员,也是老百姓口中说的清官。如果连这点都无视了,那就是根本不顾麾下子民死活的赃官。
这是为那些种粮的,如果丰收了哪一家都指望多卖点,给少了,谁还种粮呀!如果欠收了,所有的人都能都希望买到便宜的粮食用来果腹。
这是人之常情,也是人们所说的天道,而当官儿的就是维持天道的平衡。”
“此次我们林家这次卖米行动实际上就是替天行道,教训一下那些贪婪的商人们。”
“哈哈哈哈,”张承恩竖起大拇指,迭声笑道。
“读书人做生意,就是与众不同。来来来,老仆为这些种粮的和吃粮的小民,敬公子一碗,干!”
翌日晨起,那些听说林家米行可以不限量出售大米的米商和客户们呼啦全围上来,将这裕丰升的大堂堵了个严实。
粮铺已经主动把米价定到四两八,伙计当着大家的面儿宣布裕丰升以四两八美食向外卖米,但是有两个条件,那就是一次要购入一千石。
条件是米钱先交付入账,三日后凭借凭条到常平仓领自己所买的米粮,不过米铺不管运输,需要他们自己运走。
众人见米价这般高,又每人最少要购买一千石,且要先付钱款,3日后才能够拿到米粮,有点儿店大欺客的感觉。
即使如此,这些一众的商家和客户就如疯了般争抢一个位置,然后拿出自己准备好的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