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彧伯」。
这是陶像底座上刻的字。
对唐威和林彤欢来说,这无疑是陌生的名字。
可落在李暮雨的眼中,却于他心底翻起骇浪。
年彧伯是名陶瓷匠,于半个世纪前失踪,其妻则苦守了半辈子寡。因为工作的关系,李暮雨曾为老妇送过陶像,亦知那位遗孀日夜盼着爱人归来,并于不知不觉间蹉跎了自己的余生。
“你果然是死了啊......”李暮雨木然转身,盯着刚刨出来的浅坑,心口的窒息感油然而生。
“小雨,到底什么情况......”唐威担心李暮雨,便携林彤欢走出洞口,却见自家兄弟缓缓摇了摇头。
过得片刻功夫,李暮雨情绪稍缓,便先喝了口锅中冷汤,才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听了陶像背后的故事,唐威不由得唏嘘感慨,而林彤欢则抿起嘴唇,双臂不自觉地抱于身前。
“每年那么多人失踪,莫不是都死这儿了......”思索着李暮雨的话,唐威逐渐开始脊背发凉。
“我可不想死在这儿,家里人还等着我呢......”林彤欢闻言眼圈泛红,以手掩面地抽泣起来。
“如果没人能从这儿出去,电影的问题就说不通了。”李暮雨的情绪同样不高,却也没丧失思考能力。“所以也不用那么悲观,肯定存在离开的方法,咱们现在不掌握罢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林彤欢无助呜咽,脸上满是绝望之情。
“活下去。”李暮雨语气坚定,既像说给同伴听,也像说给自己听。
作为现代都市青年,三人虽不算娇生惯养,却也习惯了安定的生活。如今无端身陷泠雨,两男一女朝不保夕,全靠尽快归乡的念头支撑自己,而眼前的种种迹象却告诉他们,归乡之路绝对不会是一条坦途。
“不早了,你俩快睡吧。”林彤欢抱膝蜷坐,两眼无神地盯着篝火。
“嗯,半夜叫我。”唐威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识趣地选择缄默。
压抑的气氛中,兄弟俩回到山洞里,很默契地没有开口聊天。
李暮雨知道,唐威正在挂念着父母。
唐威也清楚,李暮雨正在惦记着叔爷。
可唯独这样的话题,他们却不愿提也不敢提。
在这各怀思念的沉默中,两人于无觉间陷入沉睡。
......
周围是一片星海。
每次的情景都是如此。
李暮雨早就习以为常,立刻意识到这是梦境。
他面朝远方急速翱翔,熟练地跨越无数星河。
不知过了多久,那明亮星辰浮现眼前,复杂的神秘纹理依在。
李暮雨抬起双手,想要触摸那颗星辰,咫尺天涯的感觉却再度来袭。他将双手向前探去,只觉这过程无比吃劲,竟比飞跃星海还要劳累,不多时便令他近乎脱力。
仿佛深陷于泥潭,他咬着牙拼命挣扎。
越接近星辰表面,体力便流失得越快。
十臂远、九臂远、八臂远......
七臂远、六臂远、五臂远......
四臂远、三臂远、两臂远......
一臂远......
仅有一臂之遥时,李暮雨再度耗尽力气,开始向着宇宙深处坠落。
“该死......又差一点儿......”
“没劲儿了......好想睡觉......”
“已经到这儿了......都已经到这儿了......”
“他娘的!给老子过来!”
莫名的不甘化作狠劲,李暮雨的意识逐渐回归。
双臂铆足劲探向前方,指尖触碰到了星辰表面。
那星辰霎时白芒迸发,须臾间照亮了整个宇宙!
“哈......”
李暮雨一阵炫目,待视线重回清晰,则见星辰缓缓转动起来。原本亮白色的星球,竟开始出现点点红斑,不多时便化作猩红血球,通体散逸着令人振奋的彤芒,而无垠宇宙也随之浮光掠影,竟是凭空出现了亿万颗流星!
“嗖~~~”
流星耀眼而夺目,于空中自由飞舞。
每当有流星飞临,便会呼啸着砸向血球,并如石沉大海般淹没其中。李暮雨站在血球表面,非但没能被流星所伤,耗空的力量反倒开始复苏。某一刻他心有所感,便蓦然望向自己身后,旋即看到另一颗璀璨星辰,竟在以同样的方式由白变红。
“怎么回事......”
李暮雨心怀好奇,意识却开始模糊。
眼前的种种倏忽溃散,重新化作深沉的黑暗。
......
李暮雨睁开双眼,慢悠悠坐起身来。
明明刚从大梦中苏醒,却感觉浑身充满活力。
其时晨光熹微,天地明晦交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