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弃寒弥留之际,口中无意识地喊着上官玉的名字。花小刀在他床边,哭得泣不成声,只觉得自己真是万分不该,是最该死的混蛋。
白莫辩在旁边迅速落着针,见江弃寒有所反应,当即激他道:“江郎中,上官阁主尚有遗志未了,难道你忍心负他吗?”
这种时候,若是病人没有求生的意识,纵是神医再世也回天乏术。
江弃寒听闻这话,却果然有所反应。
花小刀眼泪一顿,当即反应过来,迅速道:“江弃寒,姐姐说过有事我可以找你的,你要是死了,我找谁去?你见到姐姐,怎么跟他交待?”
白莫辩从未见过她如此软弱无助,没有平时的尖锐狡诈,言不由衷,是全然的哀求。想来她终究也不过才二十岁出头,孤身闯荡江湖多年,又孤勇为姐报仇,并非真的铁石心肠,只是从未被人照拂过,什么都只能靠自己罢了。
白莫辩加紧手中的动作,终于,“没事了,江郎中的脉象已经平稳了,没事了。”
花小刀的力气仿佛被全部抽干,靠在白莫辩怀中大哭,哭到不能自已,既为江弃寒,也为自己。
“扯平了。白莫辩,扯平了……”
“扯平什么?”他听得不真切,只知道她此刻伤到不能自已,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花小刀哭着摇头,无从说起的。
我辜负了别人,也被人辜负,扯平了。
连我都觉得上官玉活着更好,她不像我这般惹人厌烦,又知道处处为人着想,为什么活着的不是她,偏偏是害人害己的自己。
我本就不该存在……
可谁又问过我,想不想来到这世上呢?如果知道活着这般苦,这般孤独,我宁可从未存在过。
花小刀的哭声越来越小,最后不再出声,只有眼泪不断地往下流。
她执拗地守在江弃寒的床边不愿意走,非要等到他醒来。
白莫辩从不知道如何安慰人,只能静静地坐在她旁边,陪着她一起等。
两人守了一夜。
天亮后白莫辩起身去拿些吃的,等回来,却不见花小刀的身影,再看床上,江弃寒已经睁开眼,正翻看着手札。
“江郎中醒了,她呢?”
江弃寒虚弱微笑,“阁主有事出去了,有劳白先生先替我照看她。”
白莫辩眉头微皱,放下吃的匆匆离开。
江弃寒终于不必再强颜欢笑,他一页页翻着手札,那上头喷溅到晕开的鲜血刺目,等翻到最后一页,他通红的目光颤颤顿住。
“小玉……”
那上头写着一句话,“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
江弃寒抬手摸过那熟悉的端正雅秀的小楷,意识到这便是小玉对那晚的回答。
小玉的志向从没有变过,天宽地阔,繁花似锦固然让人醉心留恋,可看着流水高山依旧,正如她心中的坚守,也会岿然不动。她想施展自己的才学抱负,不管能不能当官,为民为公的心都会一直坚守。
“小玉……”
这么好的小玉,却再也回不来了。
江弃寒将手札紧紧抱在怀中,心中悲痛,却克制着无声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