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褚琦将整理好的网上的情况告知徐欥, 徐欥意外的是6.38亿这个数字。
他大概知道他外公的这件作品是附加过一些价值和含义的,以及一些艺术品的商业炒作,但他的确没有想过这个数字会高达6.38亿。
而她, 就这样拍下来了。
送给他当作七夕节一件再平常不过的礼物。
徐欥作为时舒的助理, 负有将褚秘书长整理出来的这些信息进行汇总,汇报给时舒的工作职责。
他正准备去总裁办公室向时舒汇报,却接到了高博董助的电话,高博董助在电话里告诉他说, 时董让他去董事长办公室,跟时董下棋。
“现在吗?”徐欥在电话里跟高博确认。
“嗯。”高博说:“就现在。”
左右风波半平,皆是在往正面的走向引导。
徐欥沉默了片刻, 应下:“嗯, 好。”
挂断电话之前, 徐欥还是在电话里向高博表示了感谢。
“为什么谢我?”高博:“因为, 我还是帮了你一些倒忙的?”
董助嘴硬心软, 外冷内热。
爱说一些口是心非的话。
徐欥笑了笑,将心里话直来直去地道出:
他知道, 他那份详细的个人履历是高博董助准备的, 他也感谢董助引导了舆论,抹掉了他那些茫然与笨拙的至暗时刻,再没有被人提及。
“不嫌我多事?”高博说:“将你的家庭背景、个人履历曝光,公之于众?”
“互联网并没有隐私。”徐欥说。
都是一些搜索引擎可查询的信息。
高博董助不过是将这些信息整合在了一起,在最理想的时机, 推动了舆论对他的正面评价,而沉睡在互联网记忆深处的那些负面的声音, 偶有几句质疑,再掀不起斑澜巨浪。
大家只看到他漂亮光鲜的履历, 只认为,他一直高高地站着,在高处站着,站在山巅,望向更高之处,望向长路,在星河璀璨里与她比肩而立。
但他自己知道,星河清梦,万里蹀躞,他是高攀,从来都是高攀。
挂断电话后,徐欥拜托褚秘书长替他将这些内容汇报给时舒,他要先去趟董事长办公室。
董事长办公室。
棋室。
时文奎董事长已经在其中一张棋桌前坐下。
徐欥根据棋盘的布局来看,来判断,正是七夕那天,他为了准时去机场接时舒,匆忙结束的那盘棋的未尽之局。
看见徐欥已经过来,时文奎向他招招手:“小徐,过来跟我下棋。”
徐欥在他对面坐下。
继续上次的棋局,继续落子。
他的确落了与上次不同的交叉点上。
心平气和,看上去并不受互联网舆论的影响和干扰,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他没有兴奋、没有浮躁和不耐,他情绪一贯稳定。
时文奎紧随其后,落下白棋。
他就问徐欥如何看待这事儿。
徐欥大概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他礼貌地朝着时董笑了一下,道得平和温润:“又快推出新产品了。
他瘦长直白的食指与中指,覆有薄薄的一层棋茧。
手执黑子而落,他说:“是很好的造势机会。”
他跟了时舒不到一年的时间,从她那儿学到了很多她做事的方法和风格。他想,如果是时舒,应该不会错过推动热度,转化为经济效益的每一个机会。
“学以致用,学得还挺快。”
时文奎笑笑,声音清朗,他两指执子,却已经有了别的打算和计划:“小徐,你看啊,你毕业也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在总裁身边,跟总裁,跟前辈们,也学了很多,这些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我打算先给你一家企业锻炼锻炼,你先学着自己经营管理公司,你觉得怎么样?”
又到黑棋。
徐欥落子并谢过时董的信任和好意。
“虽然你感谢了我,但你也拒绝了我。”
“你的拒绝和你落子一般迅速。”时文奎拨一拨拇指的玉扳指,说:“落子可无悔。”
徐欥温吞地笑一笑:“我的答案也无悔。”
徐欥表示,他只想做总助这个职位。
时文奎:“那你岂不是,毕业的第二份工作就走到了职业生涯的尽头?”
徐欥说,他的职业生涯并非只有职务上的晋升,它也包括了他承担的工作任务的变化,和工作内容的扩充,以及他工作能力的提高,这些都比职务上的晋升更有意义。
而工作任务的变化,工作内容的扩充,以及工作能力的提高,这些内质的改变,在他现有的岗位上,同样都可以实现。
时文奎唇角压一压,有点儿郁闷。
怎么都对独立经营公司没有兴趣呢?
“我听说你家庭条件不错,不用再仔细想一想?”
时文奎说,徐欥他哥哥徐宪瑭在于做健康人群的心灵环保卫士,他哥哥志向远大,是大爱之人。
那么据时文奎分析,徐欥比他哥哥徐宪瑭更适合继承他父母的事业,而他父母必定也是这么打算的。
只是,他父母在国内并无根基,如果打算将产业转移至国内,前期还是需要进行大量的铺垫的。
那么,时文奎说——
“你好像没理由拒绝我?”
对于时董对他家庭情况的了解,徐欥并不意外,他听后,沉默了一会儿,如实表示:“接手父母的事业,并不在我的中短期计划之内。”
那就是在他的长期规划之内。
年轻人该对自己的人生有着清晰的认知与规划。
徐欥并不否认,从他刚毕业的时候,确定加入一家企业从管培生做起,的确也是有考虑过这方面的因素的,不是完全绝对的因素,但的确有。
人生有很多始料未及的事发生,比如……
他早早地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人,喜欢她,爱她,都没有花费太久的时间。
他的人生规划在从打算和她表白之前,就做了一些相应的调整和修正,所幸增删,是完全可以兼容的。
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
越布越多,并未能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
时文奎继续落子,就顺着他的话,继续问:“那你的中短期计划是什么?”
家庭。
学业。
事业。
徐欥就将他和时舒表白时,做的那些中短期规划,再说一遍与时董听。
时文奎耐心地听完,他道得真诚,温和,又坚定。
是很详实、很细致的人生规划,是一步一个脚印,每一步都把时舒规划进去了的,并且,只要仔细聆听,就会发现他每一阶段的努力重心也发生了变化,那些全部重心开始有了一个核心的主题。
时舒。
时文奎检视了他一步步落实的痕迹。
尽管时文奎对徐欥已有足够的了解,听了他的这些人生的规划之后,还是忍不住被他的真诚打动、感动。
他的感性与理性,细致周密与包容,沉稳与冷静,远远超出了时文奎对他这个年纪的同龄人的预期。
了解了徐欥的规划之后,感慨之余,时文奎抓住了他最关心的内容,向徐欥打听道:“那她有没有跟你结婚的打算?”
徐欥落子的同时,如实摇摇头:“她没表态。”
“哦。”时文奎又问:“那她对于生育是什么态度?”
“她有计划生孩子吗?”
徐欥仍摇头:“她也没表态。”
既然她没表态,时文奎也没再追问什么。
他有他这个年纪的期待,但他不会用年纪和家庭角色去评判、绑架她——
她的人生应当由她自己做主。
所以,她结不结婚,生不生孩子,时文奎和徐欥虽角色不同,所持的态度和立场却差不多少,他们都愿意做她决定的拥护者和守护者。
既然徐欥对他的提议没有兴趣,时文奎也不强求。
时文奎想起什么,说:“当然,关于提前调查你这件事,我还是得跟你诚恳地道个歉。”
时文奎手里面的动作停下来,观察着徐欥的反应:“另外,我也得表明一下我的态度,调查你以及你的家庭,并非是我对你的家庭有什么门当户对的期望,我对这个不太在意。”
“只是,我们家里人丁稀薄,我就这么一个外孙女儿,就这么一个亲人。我希望她喜欢的人,她交往一段时间的人,无论这时间长短,三个月,三年,又或者是一辈子,我都希望他至少家世清白,家庭和睦,还希望你能够理解。”
徐欥沉默了一会儿,修长指尖所执黑棋悬而未落,他感觉到指尖的重量有些沉:
他抬起眼,认真地问:“如果,如果我父母没有现在的成就,我的外公也没有洗刷掉身上的污名,又或者是,我的家庭成员中有,有一些您认为的不够清白的瑕疵……您是不是,会反对?”
时文奎笑笑,反问他:“那如果是这样,你会跟时舒表白吗?”
徐欥沉默了一会儿。
如果时董在他表白之前问这个问题,他会犹豫。
他不愿意任何人成为她的负担,包括他自己。
“我很感谢我的家庭给我坦荡爱她的勇气。”徐欥重新落棋:“但如果是您设想中那样的情况,我仍会选择追求她。”
“因为家庭和出身是我脱不去的外衣,但爱并不羞耻,她始终拥有选择的权利。”
徐欥和时董下完一盘围棋。
已经到了午餐时间。
对于他能够赶在午餐之前回来,不错过跟她一起吃午餐,时舒也没多少意外,卡点卡得挺好。
时舒眼皮撩向办公室门外,随口问:“回来了?”
徐欥:“嗯,我想跟你一起吃午餐。”
时舒点点头,问:“又放水了?”
“嗯,但时董没看出来。”
时舒就笑一笑,勾勾葱白手指:“你来得刚好,过来,过来帮我看看。”
徐欥迈开长腿走过去,他看见她的电脑屏幕上,她在自己的自媒体账号,编辑了很简洁却很干脆的几个字:是助理,也是男友。】
简洁有力的七个字,已然是公开了他的身份,这样简练的回应的确是她的风格。
时舒问他,关于她对他的公开介绍,他有没有一些他的想法,添加点儿什么。
徐欥却有些意外:“时时是打算,现在就回应吗?”
关于她恋情的话题热度其实还可以再持续一段时间。
时舒:“嗯,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
徐欥就将秘书办联合公关部、品牌部商议的建议告诉她,也是他和时董交流过的想法。时舒听后,点点头表示,他们的建议是挺好的。
“但我不想。”时舒侧侧脑袋,说:“我不愿意。”
“嗯?”
“我不愿意拿你换话题,换热度。”金丝边框眼镜下一双明眸恣意洒脱,时舒干干脆脆,道:“明白了吗?”
徐欥就愣怔住。
他以为他完全了解了她的做事风格,可是……他没想到,她首先考虑的,是他的感受。
徐欥眼睫一眨,眸色清澈。
阳光从窗户边漏进来几缕,透过他纤长细腻的睫毛,在他眼睑上透下一圈柔润的光影,他的笑容干净又耀眼:“嗯,明白了。”
他没有别的建议了。
他对她这样的公开,这样的在意他的感受,再满意不过。
但时舒发布之前,还是手顿了一顿,她想了下,又在刚才编辑好的内容后面加上了“全能”两个字,就变成了完整的一句:
是助理,也是男友,全能。】
逃离喧嚷忙碌的工业园区。
以竹林为主题的古典中国风私房餐厅,环境雅致,日服务客流量,仅仅接受预定一桌位。
私房餐厅隐匿在竹林里,翠竹环绕。
青石台阶错落有致,步步登高,缓步走上半山腰。
溪流蜿蜒伴奏,泉水叮叮咚咚,驱散尾夏的炎热,捎来秋风瑟卷。
立秋这晚。
秘书办在这儿进行了一次特别意义的聚餐。
人还是同样的这些人。
但……性质却完全不同了。
大家都能喝一点儿酒。
小酌怡情,并不强制。
许叶霖擅长活跃气氛,他从服务员手中接过斟至一半的醒酒器,示意包厢服务员可以暂时休息一会儿,他们这儿自助就可以。
服务员得一些清闲,乐得离开。
许叶霖将剩下的酒杯依序斟齐,最后落在徐欥面前的空杯前,仍有些不确定:
原来秘书办团建聚餐,徐欥是滴酒不沾的。
因为他要负责接送时总,哪怕是为了尽兴,时总也会陪大家喝一点儿,却也没有谁敢贸然给徐欥劝酒。
就连那天晚上,他们三个人一起吃火锅,许叶霖也是和时总同时制止了他喝酒。
但今天,他是主角——
不喝一点儿,总差了些意思。
许叶霖把目光默默投向时舒,手中的酒液却欲坠不坠,他试探着时舒的态度,但凡时总表现出有一点儿不高兴的意思,许叶霖就会巧妙地把醒酒器从他的酒杯上撤走。
给总裁递面子这件事,许叶霖自认为游刃有余。
时舒当然明白许叶霖这眼神里包含的试探。
她掀起眼皮,看了眼酒杯的主人,他也正抿着笑意,含蓄而内敛地看着她。
他有喝酒的意思,他想尽他周到的礼数,但……
在此之前,他仍会优先听从她的指示。
时舒神色清冷,唇边却勾起一个上扬的笑弧,爽快松口:“那就,喝点儿?”
总裁点头,气氛一松。
仿佛就抛开了职场的那些规矩和束缚,真正的只是来和朋友的女朋友,或者来和朋友的男朋友,一起吃一顿带着见证他们幸福的寓意的晚餐。
其他人果然一同附和:“嗯嗯。”
“叫代驾嘛。”
“徐助喝点儿,你不喝多没劲?”
“瞒了我们这么久,你也该接受点儿,我们的祝福了。”
“我们的祝福,可都在酒杯里。”
“就看徐助你能接住多少。”
气氛松弛。
他被邀请得不少。
大抵是尽他的礼,又大抵是他认真地想要接住全部祝福,他今晚来者不拒。
两人稳定交往了一段时间,时舒大概知道他酒量不错,但她没和他喝过酒,也没见过他和别人喝酒,对他这个酒量不错的定义仍有些模糊。
单单是从他的反应来看,倒是面上不显。
看起来的确是无论何时,都不会让人扫兴的海量。
……
在大家的重心都落在徐欥身上时,庄秘书却向时舒举起酒杯:“时总,您也喝点儿?”
今日尽兴,时舒没有拒绝。
只是她纤直的手指刚搭上酒杯,他那漂亮而修长的手随即也附上,握得离她的手指,却仍有寸长的距离,没有触碰到她的手。
寸长的距离,是社交面前,尊重的距离。
他与她的交往,向来讲究分寸。
尤其在其他人面前,考虑到她仍是他们的总裁,他的行为不会有任何逾矩和冒犯,尽管他已经是她的男朋友了。
他看着她,征求着她的意见:“我能不能,代替你喝?”
他这话音一落。
随后,便点燃了包厢里气氛的高潮。
各位秘书们你一句,我一句,起哄着:
“那徐助,那你这是以什么身份和立场,替时总喝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