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予安命人将石头搬开,石头下还压着一张草席,草席仅比井口大一点儿。草席是旧物,上面有星星点点的暗黑色,看着像是喷溅的血液。周予安用簪子刮了一点,凑到鼻端下闻,的确是血。
除了血点儿还有泥土,泥土不像是石头自带的,而像是墓穴里头的封门土。这张草席,曾用来遮挡某个墓室的墓门。
带着满腹疑惑,周予安揭开草席一角向井内窥视,井里隐约像是有什么东西。
就在此时,书童开口道:“我当时也是这么往井里瞧的。”
“与现在一样?”周予安捏着草席问。
书童点头,继而摇头:“石头没这么大,石头下面也没有草席,我是就着石缝往里头看的。”
“看到了什么?”
“靴子,我看到了大人的靴子,立在水面上。”忆起当时的情形,书童变了脸色。
人死后,会浮在水面上,不管是意外坠井还是被人谋杀后推入井中都会因为井水浮起来。有些面部朝上,有些面部朝下,根据井水的深度不同,或全显,或半显,即便被缚重物,也会在一段时间后浮起来。可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不可能让靴子立在水面上,除非靴子掉了。
此话一出,书童立马摇头,“不是靴筒朝上,而是鞋底朝上。大人走路与常人不同,靴子磨损的地方也与常人不同,我是他的书童,自然瞧得出来。”
鞋底朝上,且穿在大人的脚上,这代县令是头朝下沉入水井中的,这不合常理啊。
周予安皱眉,沈崇明立马让执剑去问一旁的村民。村民面有难色,似在忌讳什么,过了许久,才有一人结结巴巴道。
“这事儿在别处许是蹊跷,但在我们小杨村,在这口井里算是正常。”
细算起来,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小杨村有个叫杨奎的,小时候平平无奇,没看出什么来,长大后却做了人牙子,走街串户,专做缺德买卖。村子里的人对他褒贬不一,有人说他聪明,歪财也是财,有人说他缺德,恨不得将他们家的祖坟都给铲了。
那年春天,杨奎带回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那小姑娘长得是真好看,皮肤娇嫩,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养的。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这小姑娘铁定是杨奎从哪个地方拐的,可谁都不愿意多事儿,不愿意招惹杨奎。
杨奎家就住在村边儿上,凡是路过他们家的都能听见杨奎的打骂声和小姑娘的哭声。没过几个月,那小姑娘便如同深秋凋零的花朵一般,迅速枯萎。村民们最后一次见她,是她挺着个大肚子站在杨奎家的院子里,目光直直地看着打从他们家门口经过的村民。
听人说,她的一只耳朵被杨奎打聋了,眼也瞎了,就连脑子都变得不正常了,痴痴傻傻的。
再见时,她已是井里的一具女尸,就跟那位县令大人一样,头朝下,脚朝上溺死在水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