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内,灯火昏暗,谭行知盘腿而坐,目光紧随着周予安。
监牢外,周予安掏出一瓶固血的伤药,穿过缝隙,放在地上:“一日三次,一次一粒,无需用水,吞服即可。”
“不必了,迟早都是要死的。”谭行知微笑着:“他对你好吗?我总觉得你们之间怪怪的。”
周予安没有回答,瞪着双眸看他。谭行知低头,缓声道:“你是因为案情才来的吧?我跟他们说过,我只与你一个人讲。”
“你已是谭家公子,既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杀他们。就算事出有因,依着你的性格,应该懂得克制与取舍。”周予安道:“你已经不是那个在蝉鸣寺的小沙弥了。”
“知道真正的谭行知是怎么死的吗?”谭行知闭上了眼睛。
“在密室中你有说过,他是患病而亡!”
“疫症!”谭行知低头,笑了:“很意外对不对?此次遂州疫症谭家出力不少,可谭家真正的嫡公子却是因为疫症而亡的。”
三年前,有个神秘人找到谭老爷,说是要与他谈一桩买卖。那时,谭家还不像现在这样,虽说是个小有名气的药材商,却处处被人打压。对方既有势力,也有背景,完全可以成为谭家在遂州的依靠,这是一桩只赚不亏的买卖,前提是把良心给扔了。
谭家有做抚孤院,是专门用来收养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的,这原是谭家的功德一件,最后却变成了谭家的孽债。那时,谭行知已经烧了蝉鸣寺,谭家的人以为他跟那些和尚一道被大火给烧死了,殊不知逃出蝉鸣寺的他扮做乞丐来到了谭家的抚孤院。
他那时的想法和目的很简单,找到谭老爷,杀死谭老爷,替自己和母亲抚平委屈。
第一次见谭老爷,便是他带着那些人来院里施粥,发放点心。孩子们吃的很开心,只有他,因为心不在焉的,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当天夜里,便有孩子发病,而那个孩子被留在抚孤院内的陌生人带走了。
之后几天,陆陆续续有孩子生病,他们有些被带走后再也没有回来,有些回来了,却留下了各种各样的后遗症,最严重的,不仅面目全非,且肢体变形。
尽管谭行知很小心,他还是染了病,被留在院子里的那些陌生人抱走了。
尽管他病恹恹的,意识却很清醒,他记得离开抚孤院后,马车一路向西,出了城门之后向南拐,沿着颠簸的羊肠小道来到一处村落里。
那村子静悄悄的,只有石头搭建的房子。
他被带到其中一个石屋里,有大夫给他看诊,喂药。起初,他的病不算严重,用大夫的话说,只是轻微感染。服了药之后开始严重,身上起了血泡,又痒又疼,他也从石屋转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山洞,山洞里都是像他一样的孩子,他们有些死了,身体散发出浓郁的臭味儿,有些还活着,距离死亡也不过是须臾之间。
许是在蝉鸣寺中生活的经历,让他对生有着极大的渴望,他趁着那些守卫换班的时间,从山洞里跑了出来。他不记得路,在山中跌跌撞撞,难受了就睡,饿了就吃山里的野果,或者是随手能摘到的叶子。
到了第三天还是第四天的时候,他被那些戴着面巾的人找到了。那时,他身上的血泡已经褪去,他的神智也在逐渐地回复清明,他没有死,他活下来了,成了抚孤院里唯一的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