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中,乌云密布。
岛屿上茂密的树木在浓重的雨雾里模糊而不真。
大颗大颗雨水抖落。
几人身上原本鲜艳如墨的血迹,很快被冲刷成淡淡的浅红。
水牢就浸在松氏宗祠后山。
水潭幽深,被两道山坎掬住,在低洼之处和湖水连通。
看守水牢的是一位少女,一袭淡色衣衫,外面拢着宽大的蓑衣。
司仪恭敬唤她:“迟姑娘,我带人过来了。”
迟姑娘神色一怔。
她面容秀美,但不知为何,看到她的一瞬,系统微微瑟缩。
系统嘶了一声:【心里有点毛毛的。】
楚砚:【没事。】
旁侧。
司仪修为低微,贯来会察言观色。
他一路小心翼翼伺候楚砚,无需楚宗师开口,司仪就立刻交代了起来。
“道莲生了灵智,也会孤单。”
“迟姑娘大婚那日,来宗祠祭祖。不知为何得了道莲喜爱,于是松阳大宗师下令,把迟姑娘送去与它作伴——至于那日的新娘,再换一个便是。”
“这千百年来,每一代都有几个品貌皆佳的姑娘,被送来这里。道莲乃族中至宝,陪伴道莲的姑娘也被视为祥瑞。等过了几年她们出了这水潭,主家嫡系几位大少,抢破头了也要把人娶回来。”
楚砚垂眸,看着眼前的迟姑娘。她过的极好,身上既没有寒窗苦读的紧绷感,也没有社畜常见的班味,她养尊处优,哪怕对着松氏子弟,眼里都有淡淡的倨傲。
仿佛她是凌驾于他们之上的。
楚砚:【看来,每个异诡都养了自己的楚暖暖。】
系统惊恐:【什么!难道说——】
迟姑娘的竹轩在蒙蒙雨雾之中宽敞雅致。
透过窗纱,能看到屋内,吃穿用度无一不精。
她走了上来,笑道:“我总念叨这水潭有些寂寞,没想竟是有妹妹要与我作伴了,还是神仙一样的妹妹。你先看看,这里的布置可合心意,若有需要,我让他们再送些东西进来。”
那司仪一声咳嗽,有些畏惧:“我看,要不还是先送楚……楚姑娘去水潭下面。别耽误了楚姑娘的要事。”
楚砚倒是不急。
她走进竹轩,环顾四周。
陈设颇具古韵,电子设备却也一应俱全。书架上,书籍杂志种类驳杂,偶有几本旧书书皮脱落泛黄,不知放了多少年,书案旁还有一盘未下完的棋局。
楚砚忽的开口:“迟姑娘独居此处,竟也有人陪你下棋。”
迟姑娘说:“对着棋谱乱摆而已。”
楚砚点头:“加我一个,就能三家斗地主了。”
迟姑娘:“也好——”
她忽的一顿,暗自心惊:“你在说什么,这里以后只有你我两人。”
楚砚扬眉:
“不是还有一个吗?”
“巧了,我今日就是为它而来。还烦请带路,去地牢——见它一面。”
对方脸色刷的苍白。
靠近水潭,松灵就瑟缩不前。
道种母株对他压制极强,他还是个异诡里的叛徒带路党,妥妥儿的异奸,每往前走一步都像是要了他的命。
在再三向楚砚诚恳请求之后,他获准守在水牢之外等候。
那司仪见松灵不走,也跟着规规矩矩留在门外。
于是阴湿的水牢甬道,只剩下楚砚和迟姑娘。
那是从潭水旁掘出的一条通道,周围是湖水侵蚀而成的玄武岩,巨大的石板覆盖住通往水牢的细窄长廊,防止建筑塌陷,石板下铺设青砖,又有夯土加固,和秦汉常见的墓道结构相似,往后几千年里不知道修补过几回,现在看来也整齐周至。
而到了甬道的底部。
斑驳的青铜锁链布满岁月的锈痕,坑洼的铜绿上缠了些藻类,锁链的另一头浸在漆黑腥臭的水底,不知锁住了什么庞然大物。
水面偶尔会冒出气泡,但涌上来的气体让人作呕,仿佛水底是一滩腐烂、膨胀呈现巨人观的死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