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五年闰八月初六,这时南直隶的秋意已经很浓,早晚均是凉意袭人。孝陵松柏变得深绿,一股肃杀之气笼罩着江南大地。
正德天子南巡后,身边带的侍卫虽然很多,但除了绝对忠诚的四个影子暗卫外,能接近皇上身边的,只有最信任的边将江彬、禁军副统领无影手多森和一等侍卫八宝金身王文昌等人。
此时的正德天子正一人在寝宫走来走去,心绪不宁,性情颇为烦躁。
或许是这次南巡,许多事情触动了他的神经。其中最主要的是,从宁王叛乱中获悉了许多触目惊心的事实,平日信任的亲信竟与宁王相互勾结,广收贿赂。从王守仁密封上缴来的资料看,这些人有豹房的大管家、心腹太监,也有朝中重要大臣、地方镇守太监和行政长官等等。
而这一切,在此之前他一直蒙在鼓里,被人出卖的滋味萦绕心头,久久不去。再加上京城传来的秘信,太后一直没有消停活动,因此他驱退眼前所有的人,包括心爱的刘妃,沉下心来想着应对的办法。
正德天子虽然贪玩成性,但并不是一个昏君,知道什么时候干些什么。
现在看来,江南风光再好,也不能久留此处了。他必须立即回京,既对涉嫌宁王谋反的官员加以清洗,又要让太后的打算落空,这样才能度过自身最严重的危机。
相比焦虑不安的圣上,他的随从们却非常惬意。外地官员几乎没有机会见到圣上,此时正用各种手段贿赂这些人,想从中取巧。
关之阳和刘文蒙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把多森和王文昌约到应天府一处秘宅,让他们少待。然后乔装成他们模样,在黄昏之时进入了天子行宫。
进入皇上寝宫要经过许多门,但熟悉应天府行宫的关之阳化装而成的多森,领着化装成王文昌的刘文蒙,却从隐蔽处绕过了许多明岗暗哨。
但在接近天子寝宫时,他们不得不现身了。因为,天子寝宫有数个实力非凡的影子侍卫守着。
看到两人过来,一个影子侍卫就露出身形。虽然他认识多森和王文昌,但还是认真查验了他们的腰牌,然后才放行。如果他们有一点不对,就会被众多侍卫包围,即便是四煞那样身手的武林豪杰,也难以逃脱。
又过了一门,两个影子侍卫再次验了他们身份,两人才真正进了皇上的寝宫。
守在寝宫门口的太监看到两人进来,立即拦住了他们。
“圣上交代过,不让任何人打扰。还请你们现在退回去!”
刘文蒙看见关之阳示意,立即掏出一张千两银票和圆形玉佩,递给他道:“还请公公行个方便,臣王文昌有要事相禀。皇上见到玉佩,定会不会怪罪!”
太监拿着玉佩仔细看了看,悄悄接了银票:“好吧,咱家就走一趟!”
再进去就是正德天子宠妃刘娘娘的住处,因此,他们只能等候召见。
当正德天子决定明日告别孝陵,准备回京之后,心情又变得活跃起来,正要招刘娘娘进来。却不防当值太监过来磕了个头:“侍卫王文昌在外求见,让臣奉上这个东西!”
正德天子伸手接过太监奉上的东西,看了一眼:“他人呢?”
“禀皇上,他正在二门等候!”
“快,宣他进来,让旁杂人等速速退去!”
不一会,太监把刘文蒙领进来,跪伏在天子面前一动不动。
看清跪在地上的当真是王文昌,正德天子一脸疑惑:“王文昌,告诉朕,这个玉佩从何而来?”
王文昌没有抬头:“臣请皇上摒退身边之人,才敢回禀!”
正德天子挥手让侍从太监出去。
就听地上的人道:“臣襄阳刘文蒙,叩见圣上!”
正德天子听了他的自称,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眼:“你真是襄阳那个刘文蒙,怎会如此装扮?”
刘文蒙回道:“因为事关机密,臣不得不如此!”
正德天子道:“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是真是假!”
听到正德天子的话,刘文蒙才敢抬头看着坐在龙椅上的圣上。
正德天子的目光也正注视着他,看了很久。就听圣上打破沉静:“公主一直跟着你吗?”
“是!她现在襄阳,不久我们将北迁安东。”
“去安东有点远了。到时朕想见见她,也很难。不如你们住京师好了!”
“臣不敢让公主置身险地,还请圣上明裁!”
“嗯,不错!她能得你照顾,朕心甚慰。听说你有多个夫人,这样就功罪相抵吧,朕也不怪你了。不知你这次过来,有何事情?”
刘文蒙道:“为臣略懂医道,想为皇上看看身体!”
“哦,是老关告诉你的吧?其实朕已经想开,不要后人也罢!”
刘文蒙回道:“臣以为,圣上身边太医医术虽高明,但有些情况并不能探知究竟。故不惜以死相请为圣上号脉,请圣上斟酌!”
正德天子笑了笑:“好吧,我相信你有本事!”
刘文蒙上前,认真地给当今天子诊断。只是看过后,他心情颇为沉重:“圣上,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在朕面前,你不用拘束。即使说错,朕也恕你无罪!”
“为了大明,为了圣上您的身体,请不要再用丹药!”
“你是说那种药不好?”
“正是!圣上身体已很难承受丹药之力。现在服用后虽感精力充沛,其实是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臣冒然请求出手封着您的两条脉络,再开具方子,一天三服,当能延缓发作时间!”
正德天子听了,沉吟半响:“如此,当会如何?”
刘文蒙答道:“精神暂时不振,行走无力。两个月后,体内得到舒缓,才能恢复自如!”
正德天子想到眼前事情很急,不能耽搁,就委婉地岔开话题:“听说老关与你以前是死对头,为什么你们又走到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