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霜去见了王自辉。
看到病床上的人时,季霜觉得恍惚。
三年没见,她已经快认不出这个人了。
王自辉睡着了,而杨胜在旁边静静地削苹果,看到季霜的时候也很平静。
季霜敏锐地注意到,杨胜也变了——
他原本是个很健壮的人,如今却消瘦了很多,原本疏朗英挺的眉宇之间如今全是愁云缭绕,但却在面对着外人的时候,露出几分淡淡的,强撑着的笑。
两个人走到楼梯间说话。
杨胜自顾自点燃一根烟,吸了两口之后才恍然似的看向季霜,“不好意思啊,我掐了。”
季霜抬手表示不用,反而向杨胜要了一根,两个人在楼梯间内沉默地将一支烟抽完,这才开始说话。
“……我是三个月前找到他的,他那时候被他爸老婆那边的人天天欺负,打的家都回不了,只能四处流浪,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好像就剩一口气了。”
杨胜说的很慢,他好像很恍惚,语气像是在说梦话:“我把他带来医院,他一开始不跟我说话,好像也不认识我似的,我就这么陪着,过了好久他才清醒点,我才能问出点端倪。”
“他说,他不是去问他爸要钱的,他是去要他妈留给他的遗物,是一块玉佩——他妈以前给他求的,上面有他的名字。”
季霜的喉咙被哽住,说不出话来。
良久,季霜才哑声开口,难言愤懑:“他爸……白建红为什么连这个都不愿意给?他明明是他亲儿子?!”
“不知道。”杨胜面上露出深深地疲惫,“我也不想知道……我现在就想他赶紧好起来。”
说着,杨胜看向季霜,露出个类似苦笑的表情:“挺感谢你的,这种时候还愿意来看他。”
季霜心里不是滋味,连没关系都说不出口。
“我知道,他曾经做过不好的事,害了你。但他现在也糟了报应了……等他好了之后,我带他去我那,后半辈子我养着他,当弟弟养着。”
说到这里的时候,杨胜的表情似乎明朗了不少,看着季霜时也有了几分笑意,“所以最近这段时间可能没办法跟你做生意了,你联系我们厂副厂长老沈,我交代过他,还是跟以前一样的价格!”
“等他好了,我也就能松口气,能重新回来工作了!”
杨胜说到这儿,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到时候,可能我还是会带着他在身边,让他跟我一起做生意,你别嫌弃,也别心里有坎儿,我保证他肯定不再有什么小动作。”
季霜看着杨胜真诚淳朴的笑容,也露出一点笑,使劲地点点头。
说完这些,季霜没有立刻走,她留下来在病房跟杨胜小声的说话,给他帮忙干点事。
下午的时候,王自辉醒来了。
他只是看了季霜一眼,仿佛并没认出来季霜是谁,很平淡的就移开了眼神。
那目光就黏在了杨胜身上,巴巴地问他,胜哥,这人是谁啊,你女朋友吗?
杨胜笑着骂他一句,“别瞎说,人家都结婚了。”
然后又说,你胜哥这辈子带着你这么个拖油瓶,还怎么结婚,不想了。
王自辉就干巴巴地道歉,说对不起。
杨胜瞪他一眼,把苹果塞给王自辉让他吃,又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季霜在旁边看着这两个人,觉得温馨,但又觉得哪里奇怪。
她发现,这两个人说的话其实并不多,但目光始终都在彼此身上。
王自辉是天真的,甚至带着懵懂的。
杨胜的目光则复杂的多。
他那双眼睛太过成年人,复杂的甚至有些浑浊,但在看着王自辉的时候,却又总是露出几分难以掩饰的怜惜。
那情感实在太过浓厚而震撼,季霜甚至一时间只顾着感叹,并没察觉任何不对劲。
那天快天黑时,季霜才离开的医院。
她抱着几分期待——
有老杨的照顾,王自辉十有八九会好起来,往后应该也不会再受苦了。
*
之后的几个月,杨胜几乎寸步不离地陪在王自辉身边。
王自辉一点点好起来,好像比以前变得还开朗些,经常会问杨胜,哥我什么时候能出院,想回去给我妈扫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