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球员,但首先是个男人。——菲利波·因扎吉
“行啊,聊聊。”龙峤盯着那张汗津津的脸,浓眉高挑,“先聊聊你怎么跑山上来了,认识路么就敢进山。”
不等对方开口,他就抢先说出自己会得到的答案:“懂了,又是你的分内工作。”
方蔚然瞥他一眼:“我跟石支书巡过山,认识路。”
“认识路?认识还能成这样?”龙峤抬起手,想摘掉那朵在她鬓边摇摇欲坠的残花,手伸在半空又顿住,摆了摆示意她自己来。
方蔚然脸上掠过丝困惑:“我知道在山上要跟草标走。”
龙峤嗤笑一声,顺手去旁边拔了几根芭茅草,两三下扭成一个圈:“这样的草标?”
他把草标挂在树枝上:“这样挂着,是说这片林子禁止砍伐。”
又把草标朝旁边杜鹃丛上一搁:“要是搁在路边躺倒的木头和竹子、茅草上,那是说这东西有主,不要乱拿。要是搁在石头和空地上,就是有人已经占了,请你往别处另寻宝地。搁在水边是说这水没毒人畜能喝。搁在悬崖边山洞口是说危险不要靠近。这都是草标,你跟的哪一种?”
方蔚然垂着眼,抿着唇,一看就是不想回答。
龙峤叹气,把草标搓散,以免留下误导后来者:“只有摆在路边,同路顺着方向的,才是引路标,草圈指哪方就朝哪方走。这些都不知道,就敢进山,你当是逛公园还是景区?”
“从前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方蔚然轻描淡写地说,最后还补了一句令他咬牙的“谢谢。”
她转身朝杉树林外走,龙峤腾的火起,一把朝她肩头扣下:“别动!”
方蔚然侧转脸,看着紧扣自己肩头的手,蹙眉:“爪子拿开。”
这一幕似曾相识,尤其是眉心那抹肉眼可见的嫌弃。
龙峤的肌肉记忆又一次抢在大脑之前,手松开的同时还轻柔地替她掸了掸浮灰。
他清楚现在这样做很不合适,颧骨不由自主发烫:“你……你不是说要聊聊,怎么就自己走了。”
“原本是想聊聊,不过你现在的抵触情绪太强,不太合适。”方蔚然拨开挡在前方的树枝,“改天再聊,我还有工作要做。”
“到底什么工作,居然要劳烦领导亲自上山?”龙峤大步跟上。
“找个小孩。”方蔚然比划了下,“大约这么高,短发,穿了件很旧的红色运动服。你见过吗?”
“小孩?”龙峤想了想,“小孩的话,这个季节说不定是在那个地方。”
他领着方蔚然换了个方向,自己走在前面。顺手捡了根树枝,噼噼啪啪把野草拍倒贴地后又扭过头,干巴巴解释:“就……走路怪无聊的。”
方蔚然没说话,始终安静地跟在他身后。鞋底踩过枯叶沙沙地响,偶尔也会碾过枯枝,啪嗒一声响在他心里。
这细碎的声音就是山石间涌出的那一线泉水,滋润了干涸已久的心田,也诱人渴求更多。
龙峤有些恍惚。积液的膝盖,碎过的脚踝,腿骨里的钢钉都不复存在,他轻快得像最高枝头的画眉鸟,全身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骼都在全力以赴调动最完美的形态。俨然又回到了他好的年岁,正与最好的女孩共享他们的静谧时光。
“几颗钻?几颗钻?”一声粗噶的尖叫打碎了他的幻觉。
“没事,是竹鸡。”他侧过身,示意方蔚然注意不远处的山坳。低矮的茶树下,一只圆滚滚的花斑鸟正在啄食,啄几口又仰头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