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嘉独自一人把出院手续办完了,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天黑。她抓了抓有些发痒的手腕,在街上寻觅着快餐店,想着把晚饭吃完了再回家。
便宜的三菜一饭一汤的餐馆,到了晚上仍然人头涌涌,经济实惠性价比,是很多生活在这个繁华盛市基层市民的选择。
刘嘉从十八岁开始,就没有从父母得到过一分一毫的零用钱,除了父母资助的大学学费,日常生活费都是她平常兼职打工攒的。
所以她自己本身就变成了一个十分节省的人,手机也已经很多年没有换了,鞋子衣服也好久没有买新的。
她家很穷吗?也不是,吃饱穿暖还是没有问题,只是父亲好赌,而母亲更愿意花钱在弟弟身上。
偶尔父亲赌博输钱,家里生活一时困难时,就会找上她,说她是家庭的一份子,该共患难。
有一次,因为弟弟想要新款高配置的电脑,但是因为价格昂贵,母亲就找她借点。她说自己手头也紧,母亲的语气就变得很失望,她不想让母亲失望,所以最终她还是掏钱了,透支自己信用卡的钱。
说是借,可她也不好意思让他们还,结果还是靠她自己努力做兼职加班,慢慢还。
他们的债……为什么总是由她扛上?
晚上九点,刘嘉不知不觉已经回到家里楼下。这是一座二十几层的旧屋邨,外墙有些剥落,电梯也许久没翻新,狭窄的过道,布满了贴了又撕,撕了又贴的广告单张。家家户户都传来不同的声音,有炒菜的,打麻将的,打游戏的,夫妻吵架的,小孩吵闹的……热闹又很平凡的生活气息。
刘嘉到了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却发现怎么也开不了。
“谁啊?”熟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刘嘉听到这雷声灌耳的男声,手不禁有些颤抖。
男人哗的一开里门,透过外门铁闸的空隙,看到门外站着一动不动的刘嘉。
他叼着烟,皱着眉头,皮肤黯黑,身型仍然健壮,他见到刘嘉,也没说什么话,就扭开铁闸给她开门,然后头也不回坐回沙发上盯着电视机。
“是谁啊?”厨房传来另一道熟悉的女声,然后就有一个女人从厨房里冒头一看:“怎么回来了?”
“宿舍…大扫除,所以今晚我睡家里。”刘嘉随意编了个理由。
女人细眉一皱,想了想,随后道:“这样啊,那我找个位置给你打个地铺吧。”
刘嘉环视了一眼,家里变化不大,桌面放着父亲总是乱丢的赛马报纸,满了烟头的烟灰缸,几瓶啤酒,厅间总是充斥着烟酒赌的元素。她除了开门的时候与父亲对视过一眼,之后便再也没有交流。她从小就是这样,对总是一脸凶神恶煞,彷佛全世界欠他钱,脾气一点就着火的父亲没有什么沟通欲望。母亲在厨房里洗着碗,看上去家里早就吃完晚饭。刘嘉凭着记忆走到自己的房间,发现早已物是人非,她与弟弟房间中间相隔的墙早已被打通,两间房间合并了,她的房间已经变成了弟弟的书房。
这个家已经没有她的位置。
她就是多余的。
她就是一个浪费资源的存在。
刘嘉低着头跟母亲说想出去透透气,随即便离开了屋子,轻轻关上里门和铁闸,蹲在门口。
她不想被家人看到她哭泣流泪的样子。